纪兰知晓谢知仪前段日子在查此事,但具体是何进度,查到何内容她一概不知,便当作她已然知晓大半。
哪知她竟连仇家是谁都不知晓。
当真是个蠢材。
她面色凝固一瞬,视线在面前波澜不惊的清瘦女子面上难以置信地打量。
确实,妇道人家不好接触卷宗一类。
这样说服自己,纪兰淡淡开口,“当年祝恭均南下看中一女子,用尽手段也没能达成所想,于是便利用身份之便做局构陷顾家,使得此女走投无路只能委身于他。”
祝恭均?
亲王祝恭均?
谢知仪眉头蹙着听她继续开口。
“他血脉有异,不论生男生女都各有残缺,而你,只需扮作他失散多年的女儿,与我里应外合,待时机成熟时再将他彻底扳倒,”纪兰唇角微勾,声音中透出几分危险意味,“若是反悔或是临阵倒戈,我定会取你性命。”
谢知仪已在脑中梳理出脉络,只有一事不确定,她抿唇,“我是祝恭均之女?”
“当然不是。”
她与知姝一母同胞,若非祝恭均血脉,又如何能解释知姝生下来便是先天残疾一事?
谢知仪心下有了判断,又问她,“那如何能混淆血脉?”
“此事我自有安排,你只需配合我便是。”
纪兰这才瞥见她因着动作而微微敞开的氅衣下有隆起,她登时便挺直几分,看了看她尖尖的下巴,又看了看她小腹隆起,几乎是惊骇,“你有孕了?!”
谢知仪闻言敛眸,“是,不过不妨事。”
“如何能不妨事!”
纪兰气得想自己推了轮椅便走,双手搭在木制扶手上才发觉今日为了体面坐的是普通木椅,她更恼怒,登时便口不择言起来,“你当真是又蠢又坏!帮了那老夫妇却又不好好善后,你可知晓若非被我拦下,不仅他们要丢了性命,更会打草惊蛇!况且祝恭均认回来个大着肚子的女儿,他是嫌自己脸上光太多么?!”
她孑然一身,不自觉就带入那个尚未出世却已然被母亲抛弃的婴孩,情绪平息后才暗恼自己失控。
纪兰甚至有些不愿看面前人神情,她不该冲动,谢知仪这孩子是死是活都与她没有干系。
却听见面前人平静道,“若是影响计划,可以等我将孩子生下,或是你另寻他人,待计划成功后再给我解药便是。”
谢知仪前段日子算得上是心力交瘁,竟是将年前那对老夫妇完全抛之脑后。
不过还好,有人收尾便好。
听出她并无气恼之意,纪兰抬眸,便对上双情绪杂陈的杏眸,她垂眸,视线落在面前人小腹处,“月份多大了?”
“四月有余。”
只要赶在年前,就来得及。
况且哪有什么混淆血脉的法子,只有谢知仪能当这个线人。
只有她是祝恭均所有子嗣中唯一身体康健也不痴傻癫狂的那个。
“好,既如此,每月初十,你我在此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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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时依旧天冷,只是没了那股子深入骨髓的凛冽寒意,浅蓝小袄将谢知仪衬得面色白里透红。
她常常坐在窗边往外看,看到日头西斜快没入远山时便不再多在窗边停留。
总是放空的思绪让她整个人都看起来有些呆滞。
谢知仪只是觉着,她活到今日,竟是一件像样的事也没办成过。
情绪大起大落地闹过数回,到头来这些事该如何依旧如何,一丝一毫都未曾改变。
挫败感实在太深刻,深刻到她觉着自己或许就不该存在。
不过倒有一件事是她能办的。
那便是协助纪兰。
闻清许平日都是快就寝时才从书房回屋,每回都掐着谢知仪洗漱的时间进去,正好能代替春桃为她做事。
今日回屋时谢知仪应是刚沐浴完,长发湿漉漉地垂在身后,乌黑柔亮,他自觉拿起一旁缎帕为她绞发。
长指隔着帕子将她乌发包裹住,青年垂眸,动作认真又细致。
淡淡牛乳香逸散开来,很是香甜,可闻清许却不敢再越界,只默不作声地嗅。
谢知仪状态越来越差,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在意他。
闻清许每日都被名为懊悔的情绪勒得喘不上气。
若是最开始他能耐着性子听谢知仪说话。
若是他多在意些她情绪变化。
若是他多留些余地不强硬地逼她就范。
可是太晚了。
晚到他连开口都不知道能说什么,想到此处,就连呼吸都会牵动钝痛的心脏。
手上动作不停,谢知仪长发中水分被他尽数绞出。
他不知晓的是,坐在妆镜前的谢知仪早已将他受伤神色收在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