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我们一直躲在哥哥家庭院外的矮墙下闲聊，不知不觉中便倚靠着矮墙睡着了；今晨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云州市第一医院，我猜一定是小玖背着自己过来的，可世界这么大，为什么偏偏要带着我回到这所医院里呢？

一旁的小玖朝着我冷笑一声，而后无奈地说道：“这世界的确是不小，可又有哪一处可以留你呢？”

如此说来，倒是我自讨没趣了。明知道自己只是一缕孤魂并不属于这世间，却还奢望着能在此处找到归属感，当真是可笑至极！

“那倒是难为了你背着我跑了这么远的路，也难为了你依旧记得医院的方向。”

说这话的时候，我的语气里满是不屑。许是在一起久了的缘故，我们总是表现得很看不上对方，事实上只有我们才是最在意彼此的那一个。

“我可不敢冒名顶替这份功劳！”小玖继续说道，“昨夜三更天的时候你小侄女生病发烧了，你哥和嫂子叫了120来接，我们也是蹭着救护车来的医院。要知道，这医院的120急救车你哥他们也是付过钱的，我们这叫正大光明的乘坐，反正不蹭白不蹭，正好省得我走路了……”

所谓三更天，就是指午夜十一点到一点之间。等等，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小侄女生病了？明明昨晚刚入夜的时候她还是欢蹦乱跳的小女孩嘞，怎么还不到午夜就开始发烧了，如此看来老人们口中“燎百病”的法子也不怎么灵验呀！

“那他们现在在哪儿啊？”小侄女生病了，我这做姑姑的自然得去看一眼吧。

趴在地面上的小玖朝我递来了一个极其无语的表情，答道：“那我怎么知道？我跟人家非亲非故的，干嘛要去去打听这些闲事啊，爬着睡一会儿懒觉不好吗？”

36度的嘴巴是怎么说得出这般冰冷的话来的？小玖的良心就不会感到痛吗？她不认识五岁的小侄女也就算了，可她一定能认识哥哥啊，毕竟毕竟哥哥也曾经投喂过小玖很多次呢。如今生病发烧的是哥哥唯一的女儿，小玖怎么可以做到如此冷漠？难道她不知晓要知恩图报吗？

“你少道德绑架我！给我喂食的是你哥哥又不是你侄女，凭什么要求我关心她？”小玖却不以为然地反驳道，“你们人类倒是懂得感恩，也不过是将‘知恩图报’和‘爱屋及乌’的字眼挂在嘴上罢了。你说你会关心我，还说过要带着我去找母亲，可事实上你从未真正关心过她的存在，否则又怎么会不知晓她当初被卖给商贩的事情呢？”

看到小玖这般生气地冲着我大吼大叫，我才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我一味地要求小玖替我留意自己想知道的一切，却从来不曾问过她最在意的是什么，我的确答应过小玖要帮着她找母亲，可那不过是在情急之下所说出得安慰话语而已。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的母亲和兄弟姐妹都不在了，而我也将无法继续陪伴在你的身边，如果这世界上就只剩下一个你了，孤单之际又该怎么办？”我用一个假设的话题来阐述一个事实，只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一直陪在谁的身边，如今身为一缕孤魂的我也终将离开小玖去到本该属于自己的地方。

小玖迟疑了片刻，然后又佯装作毫不在乎地模样答道：“了无牵挂不挺好的嘛？你说，我们猫又不用忙着赚钱养家糊口，那我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去穷游世界好了，万一下辈子投胎成人的话以后还得上班，到那时可就没有多少时间容许我游玩各地了……”

我伸出胳膊来抱了抱小玖，在这个偌大的人世间，终究会只留她一个去面对所有荆棘坎坷；虽然说一个人的世界的确孤单了些，却也算得上自在。儿时的我们总幻想着长大后要赚钱游遍祖国的万里河山，可已经长成大人的他们的确是会赚钱了，每个月六七千的工资也只是勉强维持生计，工作和家庭充斥着他们的全部生活，自然也没有多少机会出去走走了。

“若真有下辈子的话，我想做你的小猫依偎在你身边，而你必须赚很多很多钱给我买最贵最好的猫粮……”我把这辈子无法为小玖兑现的承诺说了出来，自己这一生太过短暂，也无法将小玖照顾好，那来生就允许我成为她的小猫吧，即便是继续流浪世界，我也想陪伴在她的身旁。

“好！”

我们击掌为誓言，一言为定！

得知小侄女生病发烧了，作为姑姑的我必须得去看看她，只是云州市第一医院这么大，我又该如何得知她身处何处？

每每面临选择题之际，我都会想到自己最惯用的排除法，站在门诊一楼大厅索引牌前的我认真研究着医院的分布情况。小侄女因为是发烧来的医院，所以我在排除了无数不可能的选项后敲定了发热门诊和儿科这两个去处。

我和小玖径直地奔向了发热门诊，诊室外的那排椅子上坐着许多排队等待就诊的“病号”，有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也有二三十岁的青年男女，当然最多的就是十二岁以下的小孩子了，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弥漫在发热门诊外的大厅里。

小玖环顾着四周后万般疑惑地看向我，问道：“你们人类不是常说小孩子和老年人的体质是最弱的人群嘛，可为什么此处各年龄段的人都有，却唯独没有老年人呢？总不能告诉我说他们不会生病吧？”

发热门诊几乎看不到老年人的原因我的确不知晓，可我知道的是那些上了年纪的人才是最容易生病的群体，毕竟每一个生命的离去总得需要一些缘由，而生病便是最为常见的理由。

“若是下辈子真的学了医，我大抵就会知晓发热门诊上为什么很少能见着老人了！”我是这般承诺小玖的，又何尝不是在欺骗自己还会有下辈子呢？

我们找遍了发热门诊的每一处，都没能寻到哥哥他们的身影，既如此，我们也只能前往第二个可能选项了——儿科！

儿科设在住院楼六楼，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时候，我和小玖火速地溜进直梯抵达了六楼，然后分头展开了地毯式搜寻模式。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声猫叫，紧接着便看到了小玖从某一间病房里“飞”了出来，我果断地停止搜索而奔向了她。

“昨天夜里，咱们的女儿就说是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后便开始发烧了，我记得当时这只‘死猫’也在跟前的，咱们女儿现如今已经生病成了这幅模样，可不能让安然再靠近她了，所以我们必须把它赶走……”我站在楼道里查看小玖的伤势，却听见嫂子在病房里骂骂咧咧地说着，这才意识到在他们的心里我早已不是骨肉至亲，而是那个“不干净”的东西！

“你别这么说，医生都说咱女儿发烧是因为感染肺炎了，可别再跟然然扯上关系，大不了就将这猫赶走不让他接近我们的孩子好了！”哥哥还在替我说话，“好了，我现在要将这些抽血送去四楼检验科，你就负责照顾好女儿吧！”

我不禁冷笑一声，嘲笑自己太傻太天真，居然还会惦念着骨肉亲情来探望生病的小侄女，殊不知自己才是那个被众人趋之若鹜的恶魔。既如此，我又有什么理由去病房内看望亲人呢？

我远远地跟着哥哥去四楼检验科送检化验，却看到有一个中年男人提着两只500毫升的大瓶红色液体送去了隔壁的病理科，好奇心驱使我想要看个究竟。

“这两大瓶红颜色的东西是啥呀？”显然，小玖的注意力也落在了这个中年男人的身上。

我无奈耸了耸肩膀后看着小玖，眼神里只透漏着一个答案：我怎么知道！

“你好，大夫说是把这两个瓶子送到病理科来，我就把它放在这儿行吗？”中年男人看向窗口里穿着白大卦的人问道。

“你先稍等一下，所有的标本我们都得做登记……”里面的人回复道。

身着白色工作服的人一面登记一面问道：“这是哪个科的？”

“呼吸内科！”

“这是胸水？”里面的人继续问道。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