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行,这样明早就能稍微多睡一会儿了。”
……
听到他们要在夷宁中学停靠的时候,我顿时打消了下车的念头,毕竟有顺风车可以直达目的地,所以我也没必要自讨苦吃。如此说来,自己还是挺幸运的!
听搬运工的口音,我可以判断他们并不是夷宁本地人,大抵是外地来的运货人。若不是在夷宁没有落脚之处的缘故,他们也不用在货车上对付这一夜了。
大约二十分钟以后,车门又一次上了锁,伴随着车子的晃动,我们又一次出发了。
果然,货车中途停靠好久以后才再次启程的,等我们抵达夷宁中学的时候已是天亮。
趁着车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我躲进了靠近楼梯口的那间教室里,不巧正好是我们高三8班。教室里空无一人,黑板右上角是距离高考还剩92天的倒计时,我一面盯着墙面上的钟表,一面暗自感慨又错过了晨跑时间。每天早上六点五十是我们高三年级的疯狂英语晨读时间,之后便是全校的学生围绕着红色赛道的晨跑活动。所谓疯狂英语晨读,就是我们按班级顺序站在院子里,还有一位英语佼佼者站在台阶上领读背诵,一切努力只为夯实英文基础,毕竟我们中的大多数都不擅长外文。
透过这面凝结着霜花的玻璃,我看到了操场上整齐划一的晨跑步伐,“一、二、三、四”的口号此起彼伏,带班的老师也会陪着班级同学一起感受这份蓬勃的朝气……眼前的一切都与记忆中的一般无二,可我始终觉得它们离自己越来越远。
我背靠在暖气片上而后渐渐合起了双眸,试图用这种方式来驱逐正月里的严寒,私心里却是想凭借着曾经最熟悉的姿势来怀念一去不复返的高中时代。每一个奢望着赖床不起的清晨,我都是靠在暖气片上寥以□□的,毕竟此处是最像被窝般温暖的地方了。渐渐地,我便靠在此处睡着了!
“今早的地软包子很好吃啊,你是不是换了别的店买的?”
“没有啊,从我家到学校的路上只有这一家早餐店,上哪换别的店家供你选择啊?有的吃就不错了,还要啥自行车啊!”
“可今早的包子的确要比之前的好吃啊!”
……
一阵阵说话声惊扰了我的美梦,我这才意识到此刻正是大家晨跑结束后返回教室的时间,之后便是同学们的早餐项目了。若是按课表时间安排的话,现在是早自习时间,课代表分发了今日的数学晨练题目,等自习结束之后再收回试题交由老师判阅。习惯于迟到的我们总是一面吃着晨跑前没来得及吃的早饭,一面完成数学题目,还时不时地跟同桌谝上几句。
这间教室坐得满满当当,而我早已找不到自己的位子。
教室里出奇地安静,不过你绝对不能仔细去听,因为早自习期间不只有笔尖落在纸上的沙沙声,其中还夹杂着熟睡时所发出的鼾声。我一向搞不懂到底是谁规定的晨跑活动,寒冷的清晨本就容易犯困,在操场上吹了十几分钟冷风后的我们正好借着早自习的时间睡个回笼觉。如此说来,这个时间安排倒也不错!
我在教室后的书架上趴了整整一个上午,睡梦中依稀听到了几位带教老师轮番走进来授课,课堂上密密麻麻的板书,课间休息时趴在课桌上睡着的一大片同学,我一面打着哈欠一面感慨着年轻人就是睡眠多啊。
过往的两年多时光里,我们都是在这间教室里度过的,除了教室门口处的班级牌每年变更一次以外,教室里的所有面孔都与初入高中之时的一般无二。故地重游,我便在这间教室里待到了太阳落山以后,与其说是舍不得故人,倒不如说成是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夜幕降临,所有同学返回教室继续复习,重获自由的我终于可以离开这儿了。走出教室的那一刻,我看到了班主任,就是那个询问我们理想却在听到我回复以后噗嗤一笑的老师,如今的我已然知晓未来要做的事,可我又该以何种方式告诉他呢?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远处走来一个女孩子,夜色昏暗,我无法看清她的眼眉和脸庞,可她的身影却是那般熟悉。
“老师好,还记得我嘛?”女孩径直地走向了老师。
老师惊喜地看着她,询问她此次回学校来的目的,显然,老师认出来了她。
借着透过窗户的白炽灯光芒,我终于看清她的脸,也认出了这便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小赵。此刻的她和一年前没什么两样,如果非要说点什么的话,那一定是如今的她出落得更漂亮,浑身上下透漏着知性大方。
一年以前小赵便去了省城继续学业,此次回夷宁是因为高考体检的事情,她已经买好了今夜的火车票返回省城,却又想着在回去之前再来见一见老师和同学。小赵特意提到了我的名字,希望能再见我一次,毕竟下一次相遇又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安然不在学校了!”说罢,老师叹了口气。
小赵的神情变得紧张起来,追问道:“她也转学了?”
老师迟疑了片刻后赶紧应合道:“那倒也不是,不过是她爷爷病重,故而请假探亲罢了,不日就返回学校了。分别是为了以更好的方式再次相逢,记得要好好读书,或许你们还会再见的!”
听到我回家探亲的消息以后,小赵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向老师承诺会好好备战高考,也在认真期待着我们下一次的相逢。临别之际,小赵将一封信递给了老师并希望他能转交予我,礼貌道谢后便急匆匆地赶往火车站了。
待小赵转身离开以后,老师低下头来认真地打量着手里的信封,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来不及细想老师的此番动作是否另有深意,便朝着小赵的背影追了出去。这一次,小赵是专程回来看我的,如今又得乘坐火车赶回省城,所以我理应去送一送她。
我不远不近地跟在小赵的身后,也留意着她走出得每一步,就好似从前手牵着手陪伴在她身边那般。作为小赵的朋友,我本想离她更近一些,可我并不知晓她会不会惧怕此刻已经沦为孤魂一缕的我,因而只敢与她隔开一段距离。
小赵在本应右拐的十字路口处选择了向左,自幼在夷宁长大的她本不该迷路才对啊。一路尾随之后,我才知晓她的目的地是公园。公园里有一片静谧的小湖,从前的我们常来此处散步。
小赵在湖边的某一坐椅处停留了许久,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玩弄手机,也没有同路过的行人产生交流,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小玖抬起头来凝望着苍穹,我下意识地朝着她靠近,等走近以后才发觉她眼眶红红的。我也觉得自己的胸口处很不是滋味,本想着伸出手来摸一摸她的脑袋,可不知怎么的,我的手指始终无法触及她的发丝。
我也沉默着坐在了小赵的身旁,同样呆呆地望着毫无波澜的湖面。从前的一帧帧、一幕幕都浮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五年里所有的欢笑和难过、感动和恩怨,感谢时光赠与了我最珍贵的友谊和最懂我的朋友。
小赵合起了双眸,两行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许久之后她伸手擦干了眼角的泪,起身站在了一旁的松树下。等她离开以后,我察觉到树枝上多了一枚风铃,晚风轻轻掠过湖面,叮铃作响的还有这个写着“愿君此生顺遂,期待再次相逢!”的风铃。
离开公园以后,小赵继续赶往火车站。
正月十五已过,省内省外的工地陆续地开了工。或许正是这个缘故,火车站里才有了许多背着大包小包行李的农民工吧,其中不乏有人还提着装棉被专用的蛇皮袋子。这些人或是三五成群坐下玩着扑克牌,或是专注地啃着干巴巴的馍片,还时不时的就一口热水方便食物入咽。
寻了许久,小赵始终没能找到一个可以落坐的位子,最终只能靠在立柱上等待开始检票的时间。
检票以后,小赵背着单肩包登上第1站台静候着列车抵达云州,远处的晚风掠过站台后轻轻地吹乱了她耳畔的发丝。
伴随着一阵鸣笛声,列车安全抵达了云州站台,小赵便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