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恶劣,沈珏没办法只能坐马车回去。
——
连着四天不知疲倦地跑回去,日夜兼程。
大晚上回到明王府,宛嬷嬷刚让人给她更衣洗漱完,若青加快步伐过来禀告裴世子来了。
姜岁擦了一下头发,披了件外套,让他们带他去书房,她自己加快脚步。
刚进书房。
她比裴颂先到。
裴颂一进来,扯下满是尘土的斗篷,腰间的鎏金错银刀撞得窗棂轻响。身上的沉水香里混着铁锈味,他按住左臂渗血的绷带:“岁岁,帮我。”
姜岁什么都没问,说好。
钱叔关紧门,如今京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裴世子偷偷来的。
“让卢风注意周围,请聂先生过来,还有,玉溪看好府中人。”他吩咐下去,望着夜色,百感交集。
书房——
裴颂声音嘶哑,看姜岁毫不犹豫答应,他咽下去血色,苦楚和酸涩,又不想牵扯她,“这件事很危险。”
“直接说。”姜岁翻开三层上的药包,亲自给他上药。
已经生气了,“谁动的你?”
“救左砚。”裴颂紧紧抓住她的手,姜岁点头他松了口气,“他们把枢密副使左砚推出来了。龙门关战败,延迟军报,军粮运输问题都让他背锅。”
枢密副使左砚寒门出身,三年前上奏《北疆十二疏》,提出镇北军一部分分兵屯田,景元帝采纳了。
现在景元帝大发雷霆,必须有人给龙门关的惨烈一个交代。边防泄露,河道清於……刚刚好左砚之前又当过监察御史。
裴颂袖中滑出一本墨迹未干的账册,朱砂印鉴在血迹斑斑的册子上宛如毒蛇信子。
她接过一看,八百纤夫就能拉动的漕船,账目上竟写着两千人。河道差人手,没有清於,运粮困难。
她脑子极速运转,“你查这个受伤?这个账本皇叔知道吗?”
裴颂摇头,“不能打草惊蛇。如今所有人只以为是清於不力,只有账本,找不到背后的人。”
“左砚是镇北王府的人?”她疑问。
“他是个清官。他不应该替别人死。”裴颂掷地有声。“我在他底下干过。岁岁。错不在分兵屯田。他上奏之前是亲自去了北疆三个月考察。大雍国力强盛,陛下重视军事,但已经出现冗兵问题。羌戎突袭,是谁都没有想到。龙门关惨败,是军粮!还有军报被拦截!”
“你的意思是……”姜岁指尖掠过案上舆图,烛火在她眉间投下摇曳的阴影,“纤道和军报,背后有人捣鬼?”
“肯定。”他苦笑。
“萧清野这莽夫,自请去龙门关。陛下当然答应了。”裴颂搀着包扎好的伤口,艰难地说——
那天,他去送萧清野。
“我觉得应该跟你说声再见。”虽然裴颂认为他太冲动。他阿父在,边关如今恢复稳定。
萧清野踢了下马,“破京城让我恶心。我不等了。”
他看向边关方向,“走了。”
后面的裴颂目送他离开。
萧清野不喜欢他。从小嫌弃他不像镇北王的儿子。
此时——
触及明丽少女担心的眼神,裴颂攥紧腰间佩刀,玄铁打造的刀柄烙得掌心发烫。
三日前北境送来的阵亡名册就揣在怀中,薄薄一本册子,却压得他肋骨生疼。那些墨字里浸着龙门关被弯刀劈开胸膛时的热血,凝着参将冻在龙门隘口的最后一声嘶吼。
“朝堂上的人只关心利益,到现在还在推锅。龙门关那惨死的一万人,有谁在乎?老幼妇孺,都被屠杀!”
窗外惊雷炸响,雨滴突然变得密集。姜岁抿唇,弯腰抱住他,耳边少年的声音宛如地狱而来:“不管是谁!我要他血债血偿!”
字字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