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黑得像染了墨。
乌云堆积,风雨欲来。
这里是在水手间恶名远扬的人鱼区。
半人半鱼的怪物会通过歌声迷惑人的心灵,再将迷迷瞪瞪的受害者拖入水中扒皮抽骨,留下最鲜嫩的肉块分而食之。
想躲过它们的袭击,据传言,要主动献祭。
尤丽丝将银发蓬松地扎在脑后,轻柔地拨动了一下飘扬的马尾。
她和以往的过路人不一样。
她的终极目标是捕捞到海底的龙心,次级目标是把祸害了她的人鱼杀掉。
以她的性格,两个目标都要达到。
“准备下水了。箱子呢?”
她向副手镜灵伸手。
“你真要以身饲鱼?把自己当作祭品换取人鱼的放行,是否太儿戏了?”
镜灵语气生硬,没有立刻将她要的东西交给她。
按照计划,作为副手,她本该亲自把船长放进木箱,用连接铁链的吊钩勾着,一点点送入幽深的海底。
然后,得到了祭品的人鱼会放走她们的船,船长尤丽丝则会自己想办法逃出生天。
看似很完美。
但那只是船长单方面宣布的计划。镜灵并没有同意,也不相信它除了理论上可行,还有什么现实价值。
人类最高记录能在水下屏息24分33秒,无装备潜水极限则是130米深,数据很好看。
可,不是人人都是专业人士。
大部分人连两三分钟的缺氧都坚持不住,刚刚下水抵达几米深的位置就痛苦不堪。
“你确定你能扛得住沉重的水压,在短暂的20分钟内逃离人鱼的捕食吗?不如我们再等等,目前暂时是安全的……”
镜灵神色凝重地对船长提出质疑,尽管在这几天中,船始终在原地打转,证明了人鱼已经盯上她们。
尤丽丝冷冷地看着她,一言不发,保持着掌心朝上的姿势,无声催促。
这就是不容许她忤逆的意思了。
镜灵脸上掠过一丝阴霾,却也没有让步,沉默地与她僵持。
尤丽丝初登船的那一晚,她们秉烛夜谈,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
船长与副手,从之前的惺惺相惜走到这一步,互不相让,剑拔弩张,实在可叹。
“你变了很多。不再尊重我的意见了。”
镜灵忽然说,语气有些感伤。
“你对我提出过意见吗?总是冷眼旁观。我已经决定孤身奋战,就不需要下属来指指点点了。”
尤丽丝眼也不眨,状若泰然,但她对于镜灵的这张脸,其实是很有一股反胃感的。
那些混乱的梦终究影响了她对熟人的观感。
即使知晓镜灵没有帮助她的义务,所作所为最多算是中立的程度,她还是一意孤行把对方打成了敌人。
*
昨晚,病来势汹汹。
尤丽丝烧得两颊通红,在被窝里费力地辗转翻身。
全身肌肉酸痛,眼前也蒙了雾似的模糊,她喉咙很痛发声艰难,只不甘愿地心想,假装献祭、实则行刺的计划暂时要推迟了。
门被敲响。应该是镜灵来了。
神秘的副手清脆地叩了两下门,没有得到回应,就擅作主张将门推开,轻悄悄地走了进来。
脚步声停在背后,尤丽丝没有回头,仍然抓着枕头忍耐一阵阵袭来的闷热,意识都快被烤得涣散了。
直到被子被掀开,谈不上关系好却也绝不陌生的女人弯下了腰,手脚麻利地爬上她的床,将她整个抱进怀里……
她才意识到,她再一次身处梦中。
“怪物,你又有什么新花样?”
隐忍地皱紧眉头,尤丽丝每说出一个字,都感到咽喉像被刀片划过。
顶着镜灵外貌的怪物笑了,是柔情似水的笑。
她揽过尤丽丝的肩膀,蜻蜓点水一般啄吻她苍白干燥的唇瓣,带来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酥麻。
“恶心……”
被轻吻了,尤丽丝想把头扭开。
怪物青葱如玉的手指却意外地强劲有力,不顾她的意愿,扣住她的后脑,就将她按向自己。
尤丽丝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口中的空气被掠夺干净,逐渐,连挣扎的力气都荡然无存,战栗的感觉涌遍全身。
她迷迷糊糊,靠着怪物的胸膛,被紧紧地揽在怀里,只觉得自己是一片飘零的秋叶,任风吹得起起伏伏。
也许过了十分钟。
也许过了一个世纪。
缠绵的深吻结束,她才获得片刻喘息,软软地瘫倒在床上。
“我不想和你接吻……”
她听到自己抗议。
但那甜美的声音近乎于撒娇了。
“为什么?不是很舒服吗?病情也减轻了,身体轻松多了,对吧?”
“不舒服,讨厌你。”
病中的尤丽丝很是刁蛮无礼,柳眉一竖,就对不知名的怪物怒言谴责。
不过对方的口水确实具备一定治愈的效果,对她的恢复有相当的好处。
“可我很喜欢你。想亲你,想抱你,也想饲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