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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津州,早早就刮起了冷风。干冷的风裹着细沙,抽打在人身上生疼。
此时还早,小区里没有什么声息。一辆轿车碾过车道上的落叶,打碎了小区的寂静。车停在了华丽的大门前,一位身着旗袍的青年下了车。
青年身形清瘦,腿长腰细。他皮肤很白,深褐色的半开叉旗袍穿在他身上,像裹着一团雪。
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短针堪堪指到七。
大周末还要早起,这种事放在谁身上心情都不会很好。青年清丽的脸上带着些许不耐烦,水光潋滟的眼眸中带着些许怒气,但看到车上另外一位乘客下来后,又恢复成温顺的模样。
柳冶文自然是看到了沈琇脸上的不耐烦。他走上前,揽着沈琇的肩,轻身细语地道歉:“抱歉,老爷子临时通知,不是故意让沈特助早起的。”
沈琇笑笑,没有接过他的话茬,柳冶文也没有在意,揽着沈琇一同进了老宅。
高门大户,难免残留些封建糟粕,而沈琇与柳冶文的婚姻关系,就是封建糟粕的产物。
柳冶文十二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柳老爷子找了个大师来做法事。大师在病床前神神叨叨地舞了一通,最后写下了一个生辰八字,说是柳大少和此人结婚可以破柳大少此劫。
而恰好,沈琇就是这个生辰八字。沈家当时资金链断裂,急需一大笔现金周转,沈父便就以此为要求,将八岁的沈琇卖给了柳家。
沈琇就这样成为了柳大少的童养媳住进了柳家。
说来也是奇怪,沈琇住进柳家后第二天,柳冶文就能从病床上坐起来了,没到一个星期,就可以下地,恢复以往生龙活虎的样子了。
柳老爷子把这归功于沈琇身上,让柳冶文好好对他的这个童养媳。
柳大少心高气傲,对于这个土不拉叽的“童养媳”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的。从十二岁起,他在家里就时不时提起什么“自由恋爱”,直到十八岁,这个行为才停止。
倒也不是什么善心大发,不愿再让沈琇难堪,纯粹是为了柳家公司的继承权罢了。
前两年,沈琇二十二岁生日刚过,柳冶文就与他去领了结婚证。老爷子年事已高,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症,清醒时分看了俩人的结婚证,才签署了股份转让协议,将余下的股份转给了柳冶文。
虽然柳冶文近些年的人皮面具戴得很好,但沈琇觉得自己还是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恶意。
仅对他一人散发的恶意。
柳老爷子回老宅住后,沈琇每周都会抽空过来陪他聊聊天,大多时候,柳冶文会和他一起。
人老之后总是爱回忆往事,柳老爷子也不例外。有一回,柳老爷子拿着年轻时和妻子的合照给沈琇讲故事,最后又像是糊涂了一般,说:“小琇啊,我怎么没见你穿过裙子呢?”
沈琇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坐在他一旁的柳冶文瞥了他一眼,笑道:“爷爷,下次让小琇穿裙子来见你,好不好?”
本是老人的一句糊涂话,柳冶文偏偏让沈琇难堪,回到家就叫来裁缝,给沈琇订做了好几套旗袍。
十月的天,冷。沈琇穿着开叉的旗袍,由着风舔舐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柳冶文在一旁问沈琇需不需要穿外套,他可以脱下来给他。沈琇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
每个周六柳冶文和沈琇都会来看老爷子,而柳冶文偏偏要在周五那天留他在公司一起加班,压榨他的休息时间。光是这一点,沈琇就很难对柳冶文有什么好脸色了。
老爷子难得清醒,沈琇陪着他在院子里下围棋,柳冶文坐在一旁处理公司的邮件。等吃了午饭,老爷子被保姆扶着去午休后,沈琇才算是放松了下来,
睡眠不足导致头疼,让沈琇有些厌烦。老爷子去休息了,他也懒得在柳冶文面前装出一副温顺的样子。柳冶文与他讲话,他只是“嗯嗯”应付几声,不做过多的回答。
许是屋子里太暖和的原因,沈琇看着手机,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到醒来时,发现自己已不在老宅的沙发上,而是已到了家,被柳冶文抱着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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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喻这段时间出国去拍杂志广告,宋游跟着学校的社团出门采风了,佣人们除了主人家有需要,一般情况下不会上二楼打扰。如今整个家静悄悄的,沈琇靠在柳冶文胸前,能清楚地听到他坚实而有力的心跳声。
柳冶文比沈琇高一个头,因为常年保持着健身的习惯,他比沈琇大了一圈,臂膀有力,抱起人来很稳,沈琇被他抱着很安心。
同柳大少初次见面仿佛是在昨天,他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而今一眨眼,柳冶文已成长为柳家的掌权人,身形高大且力大如牛,半点看不见他曾经病弱的模样。
柳冶文低声问着沈琇晚餐想吃什么,沈琇没有搭理他,继续听着他的心跳声。当年算命的说柳大少此生会有两劫,不知柳大少的第二劫什么时候才到?
“还是不肯原谅我么?”柳冶文苦笑,进了沈琇的房间,将房间的灯打开,把沈琇放在床上。深色的被单将沈琇的肤色衬得更白,像一团白莹莹的雪。
“原谅我吧,沈特助,真的不是故意留你加班的,是最近公司太忙了。等闲下来,给你批两周的假期好不好?”他凑近沈琇的耳边,轻声地哄着他,一副绅士模样。
美人耍小性子,那也是别有一番风韵的,柳冶文乐意放下身段去哄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