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的情绪来的快,也去的快。
“大人,丞相府到了。”随行的马夫告知车里的主子,在下人的搀扶下,昌嵩应声掀开车帘,踏着乌皮六合靴下马车,“你们且安心在这里候着,本官稍后就出来。”
丞相府的守卫识得他,见人一下马车便笑脸相迎,“昌大人来了,快快请进,丞相在后院等着您呢。”
昌嵩在小厮的带领下,来到后院,“学生见过老师。”
梁旭偏头朝他笑笑,转身向池中撒入一撮鱼食,“尚璞来了,快来瞧瞧陛下赐的红鲤,圆滚滚的多有生气!”
红鲤争相竞食,搅得鱼缸内泛起大片水花。
昌嵩凑近观赏,“是老师悉心照料得好,才显得有生气。”
“哈哈哈哈哈,”梁旭露出笑意,显然心情尚可,“暨儿的事可处置干净了?”
他缓步至于老师的身后,“吴家那边都已经处理好了,只是天盛阁的孔大人还不肯松口,”他试探老师的意思,“若是等陛下南巡回京,此事怕是糊弄不过去。”
梁旭冷哼声,将整盒的鱼食,倒入池中,“池中物,生死可由不得它,”随即安排道:“你找个干净的人顶下罪责,千万不可波及到暨儿。”
昌嵩急于揽错,语气不免重些,“此事怪学生,就应该找人办了那吴子衿!”见老师脸上的笑意全然褪去,跪地认错,“学生知错!”
梁旭不悦道:“来上京这么多年了,性子还是没有长进;这事不能全怪你,那吴子衿是哥烈女,暨儿不应该胡来的。”
侍女端来水伺候梁旭净手,动作仔细。
“起来吧,都是三品官员了,还动不动跪什么。”
昌嵩笨拙的爬起来,憨笑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学生不敢造次!探子来报,陛下南巡明日回京。”
梁旭点头,道:“同估摸的日子不差。”
“还有一事,窦太妃的儿子随陛下回京了,探子报陛下欲封他为翊王。”昌嵩接过侍女的茶盘,为老师斟茶。
“翊王,这是亲王的名号啊。”梁旭言语透着嘲讽,“陛下调这样一位闲散王爷回京,是嫌上京还不够乱?真是荒唐。”
“朝中有人猜测陛下的意思是——‘吕望翊周,萧张佐汉’。”昌嵩说出今日早朝得到的消息。
梁旭不满他的话,“一个不详的孩子,有何可惧,陛下如今是病急乱投医;陛下希望靠这个孩子来制衡本相,那就送陛下一份礼。”
“学生明白,已派暗卫接应陛下。”昌嵩的杀伐果断,不愧是他的学生。
梁旭正眼盯着自己的得意门生,“尚璞,你来京快七八年了吧,本相记得你还带了一位好友来,官场上没少帮他。”
昌嵩点头,笑笑道:“老师记性真好,学生来京已有八年三个月了;学生的好友是郎中令杨文建。”
梁旭思索道:“郎中令,明日叫太子来一趟,来府上聚聚。”
小厮捧着肥硕的红鲤,连滚带爬冲进书房,气喘吁吁禀报,“梁相,不好了,那池里的红鲤都翻白肚了。”他整个衣袖湿哒哒的黏在皮肉上,狼狈不堪。
梁旭哂笑,吩咐道:“这是本相特意为孔大人备的薄礼,派人送去他府中,礼轻情意重,往他海涵。”
“是,梁相。”小厮轻声轻脚退出书房,生怕祸事波及上身。
顺安帝皇二十一子,窦氏美人所生,可此子不详,出生时眉间带血,稳婆细细擦净后,显出一朵妖异的白花。
司天监监正夜观天象,紫微星失色,与天子命数相冲,本该处死的孩子,念及都太肥伴君十余年,仁慈让人远离皇宫,去往莲州皇陵静修祈福。
窦美人明白,陛下并不是叫她们母子二人去静修祈福,是将她们母子遗弃罢。
最是帝王无情。
“陛下,您给这孩子起个名字吧。”窦美人苦苦哀求顺安帝,威严的帝王不屑将目光停留在与他命格相冲的不详孩子当中。
“常陵,长伴皇陵为朕、为国祈福吧。”
窦美人知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自此窦氏全族远离都城,迁往莲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