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楼梯有十三节台阶,可是他们刚才走天桥的时候仅仅走了二十六节台阶就到了四楼……”
徐鬓秋大口喘息着,模糊摇晃的视野中漆黑的楼道和雪亮的扶手逐渐一分为二清晰起来。
他感受到有一双柔软的手紧紧包裹着他的手掌,不时揉搓两下,将身体的热量通过两人贴合的地方源源不断传递过来。
徐鬓秋猛打了一个激灵,脚踩在棉花上一样找不到着力点,咣当一声埋头撞在铁制栏杆上,整个楼道里都荡起了空洞的回音,他感觉到那只手正铆足了劲要把自己拉起来。
“哥,哥哥,快走,我还想吃你做的面呢。”
那男生岁数不小了,得有个五六年级了,就是脑袋可能坏掉了,抱着一个跟他长得两模两样的人的大腿叫哥。
徐鬓秋不喜欢小孩子,特别是管自己要这要那的小孩子,不过对待不相识的弱者,他也不介意做回好人,毕竟刚才这小孩儿还扶自己站起来不是。
徐鬓秋一个一米九的成年男人,在狭窄的楼梯上一个大马趴可算不上光彩,他胳膊使劲儿,抓着锃亮的铁管把自己从地上拔起来。
他往后面看了一眼,不见镂空铁门外有人来往,那刚才这一幕应该没落到别人眼里吧,徐鬓秋一甩手,把那小孩子的手扒拉下来,叉着腰问:“你家住哪啊就让我送你回家。”
让他意外的是,面前这小孩儿顶着一张白净的脸,不由分说上来抓他的胳膊,眼里好像还含着两泡晶亮的泪。
徐鬓秋哪敢让他抓到啊,这么大的小孩儿还识人不清,不消多想,指定是脑子有点问题,在这里拉拉扯扯的万一被别人看见到时候是八百张嘴也说不清。
他赶紧举着手臂往后退,两步就跟这男孩儿拉开了距离。
男孩儿一撇嘴,其实撇嘴的幅度也没多大,顶多就是抽动了几毫米,但看在徐鬓秋眼里是分外扎眼,额角一抽,伸手叫停:“别哭。”
此言一出,那小男孩儿还真一抽鼻子没了动静,就是脸色憋得逐渐涨红。
徐鬓秋已经在着手打电话叫物业了,随便来个谁,赶紧把这小孩儿弄走,没想到他才换了半个月的手机忽闪忽闪两下屏幕,居然不动了,黑亮的屏幕映出他僵硬的脸色。
小男孩儿又开口了,说:“哥哥,我是阁颂呀,你怎么又不记得我了。”
阁颂,听着有点熟悉,但徐鬓秋脑子里翻来覆去倒了一遍,十分肯定自己不记得这个人。
绕过男孩儿他出去看了一圈,没见到人影,掉过头来,徐鬓秋还是那句话:“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阁颂肩上还扛着书包,身板挺得很直,书包鼓鼓囊囊坠在后面,侧身的时候都能看见腰和书包之间的缝隙,徐鬓秋看着都怕他闪了腰。
他心头一动,有些摸不清那股顺着脚后跟不断向上攀升的情绪,咬了下嘴里的软肉,一伸手:“书包给我拿着。”
那小男孩虽然没有理他,手下却是乖乖地卸下书包交到他手上,接着又上了楼梯,脚步挺轻快的,徐鬓秋刚看了一眼门牌号,更确定了这不是自己家,看了眼男生越来越远的背影,书包甩到肩上也跟着他上楼。
徐鬓秋上学的时候除了放长假,其余时候就没带书回过家,顶多是带着点卷子塞书包里单肩背着回家装装样子。
他肩宽,单肩背书包也挎得住,走起路带风,自己觉得还挺帅的,本着对自己体能的自信,他也就这么背着阁颂的书包了。
上了两层楼,他停下来揉了揉肩膀,这小子的书包里跟塞了砖头一样,压在他卫衣带子上,隔得骨头发疼。
“喂。”
徐鬓秋叫阁颂。
他站在三楼平台上,前面哪还有阁颂的影子,等了一会儿,这人才眨巴着乌黑的大眼从楼上探头,大声问他:“怎么啦哥哥?”
今天温度挺高的,徐鬓秋穿着长袖长裤爬楼梯,身上已经很火热了,阁颂这么一句称呼直接炸得他身上汗毛都起了。
“得得得,别这么喊我,等会儿见了你亲哥再喊。”
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应该不至于叫人还叠着字喊吧,反正徐鬓秋从生下来就没叫过爸爸妈妈,当着那俩人的面他叫爸妈,背地里他便是直呼大名,被奶奶听见了抄起笤帚抽了几顿也改不过来。
倒是他还有个弟弟,小时候见了他也会叫哥哥,不过见多了他的冷脸最后也就是只叫哥了,现在是哥也不叫了,伸手只管要钱。
想到糟心的事徐鬓秋情绪登时就不对了,不能说沮丧,但跟这种情绪差不多,他还没再说什么更过分的,就见楼上那人噔噔噔跑了下来。
“干嘛?”
到了徐鬓秋跟前他也不说话,干瞪着眼,自己不动弹就算了,横在面前也不让徐鬓秋走。
徐鬓秋刚要吊起眉毛,只听阁颂道:“哥哥,拿东西。”说着还指指徐鬓秋肩上的大书包。
徐鬓秋肩膀往下一降,那书包就坐滑梯一样顺着胳膊滑到手上,被他牢牢接住,他把书包一递阁颂就接了过去,勾着一只脚尖放上书包,弯着腰在里面掏啊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