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们现在是成年人的体型,林莠还不必太过烦躁,但现在他面前的阁颂面庞稚嫩,看起来顶多只有七八岁大。
而自己跟他在同一水平线上,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夕阳西下,阳光打在芦苇荡里金黄一片,两人在其中穿梭来穿梭去,阁颂很快就苦不堪言叫停林莠。
“林莠,林莠你确定这个方向是对的嘛,我们可是已经走了好久了,我身上都被划出来口子了,还痒得厉害。”
林莠知道阁颂娇气,现在进了一区噩梦变成了小孩子形态,心智也会受到一定影响,更是娇气。
他回头去看,果然见阁颂缩在地上,小手一会儿扣扣下巴,一会儿挠挠大腿,他穿着短衣短裤,露出来的皮肤带着块块红斑。
林莠竭力压下自己的脾气,问:“不确定,我猜这里是江锦程的老家,你有印象吗?”
阁颂抱着膝盖直摇头。
林莠长吸一口气,心中直呼好险,凭阁颂这个样子,他当初要是真的允诺了叫他一个人前来,估计这小子是没命回去了。
林莠对阁颂的感情很复杂,烦他的时候居多,但逗他的时候又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的,这一点林莠很难从别人身上感受到,所以纵是和江锦程维持着明面上的朋友关系,背地里却对他好感不高。
太过聪明的人叫他不自觉升起防备心理,太蠢的人又叫他没有交往的欲望,思来想去,在当时的一整个一区里,竟是只能和阁颂聊上两句。
这样想着,林莠心头蓦地一动,拨开细长的芦苇秸秆去拉阁颂:“太阳快下山了,咱们现在要是还出不去就等着晚上喂蚊子吧。”
这话一出,阁颂小脸就皱了起来,但还是听话地随他起了身。
突然,阁颂不知道看见了什么,脸色一瞬间变得惊惶起来,眼睛骇然地瞪大,直叫唤:“鬼!是鬼!妈妈——”
风驰电掣,林莠一巴掌拍在阁颂的嘴上,半点温情也无。
阁颂眼里瞬间就激起了泪花,不过碍于林莠并不好看的脸色并没有什么激烈的防抗举动,他被林莠拉着蹲在了芦苇荡里,眼睁睁看着不远处穿着火红衣裙的稻草人。
说是稻草人,其实更像一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女人,左摇右晃着动作,戴着帽子的脑袋不时摆动,像是在寻找什么,也像是在跳舞。
但不论是哪种情况,他们现在最好的选择都是缩在芦苇荡里不动,静待着它离开。
林莠的表情变得难看起来,心想这是什么鬼噩梦。
在一区,他们不管阴世界叫阴世界,而是叫噩梦,噩梦里的场景剧情由做梦的人自己编排,引渡人再将每个人的噩梦存档,积攒到一定程度会出手干预,也就是引渡。
这个噩梦就是来源于江锦程,不过之前一直都被曲卓亲自管控收录,直到今天林莠才知道他竟然开放了权限。
并且是仅对他自己。
曲卓存的什么心思,昭然若揭,但林莠还是来了,他不确定这一次自己是否能侥幸逃脱,带上林莠只是为了多出一份保障,一份能把江锦程的秘密带回阳世界的保障。
芦苇荡在他们头顶轻轻地摇啊摇,从远方席卷而至的风将它们吹得倒伏,很好地遮掩住了他们的小小身影。
稻草人在风中摇晃,不知持续了多久,它终于找到了一个确切的方向,朝着和他们截然相反的方向跳走了,粗壮木杆插进地里又狠狠拔出的声音很快消失不见。
林莠慢慢松开了阁颂,这人一副魂不守舍的惨样,嘴边又因用力过猛留下的指缝印记。
林莠指着他警告道:“接下来开始别再出一点声音,不然揍你,懂了吗?”
虽说是身体的变化会影响心智,但林莠觉得自己也没差多少啊,就是阁颂,明显的智商下降了不止一个档次,叫苦喊累,不识时务。
两人继续朝着刚才的方向前进,阁颂被嘱咐抬头看着稻草人的行踪,两人运气很好,约莫走了半个小时,赶在天彻底黑沉下去的时候走出了这一大片芦苇荡。
既然是梦,那和现实里总是会有些出入的,他们出了芦苇荡,暴露在视野中的便是一间农家小院,透过篱笆缝隙,能看到里面的大片菜园以及刷着清漆的房子。
阁颂一直记着不能说话的命令,林莠低头看他,见他虽然紧抿着嘴巴,眼睛却很惊喜。
“认识?”
阁颂雀跃地大幅度点头:“我家!”
林莠轻轻皱了下眉,问:“你表哥和你住在一起?”
阁颂摇头,伸着黑漆漆的脏手指掰扯:“阁颂住在阁颂家,表哥住在表哥家。”
他身上的孩子气太浓了,林莠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突然问他:“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