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一车的东西,沈遥岑自然而然就走上前去准备拿下来。
司机师傅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忙制止道:“哎哟,小伙子。你穿着这么好的衣服可别弄坏了,你歇着吧,东西还是我们来卸。”
话音刚落,方才还在里面一心一意扫雪的老师父就走了出来,朝中年男人点头示意。
男人笑了笑,伸手去揽老师父的肩膀,看样子关系不错。
“这次特地给你多拉了点煤炭过来,晚上睡觉就不会那么冷了。”
老师父闻言,无声地笑了笑,走上前去一把把车上的大蛇皮袋给拎下来——这简直惊呆了一旁站着的李筱筱。没想到老师父看着细胳膊细腿的,力气居然那么大。
不过车上的柴米油盐着实是有点多,光凭两个人卸下来再一件件拿进屋子里还是有些费劲。
沈遥岑见了,还是打算上去搭把手——司机师傅见他自己都不在乎那些身外之物,自然也不多说什么。李筱筱看大家都在忙活,觉得自己傻站在一旁光看着也不太好,便自告奋勇地走上前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她力气小,搬不了那些大袋大袋的煤炭和柴火,就只好把装成一小袋一小袋的米面从车上拿下来放进厨房里面。
这活儿看似简单,也就是搬个东西拿进里面去,可要的力气却是半点不少,而且重复动作做多了,还颇有些累人的意思。
不一会儿,沈遥岑就觉得额上浮现出一层汗水。他抬起手臂擦了一下,又觉得汗水被羽绒服的面料糊得更开,难受得很。
于是干脆解了围巾放在一旁,稍微觉得凉快点儿后,才继续去搭手干活。
中年男人虽然不知道沈遥岑到底是做什么的,但看人长得帅气,周身气度也不像是穷人家的孩子,而且穿的衣服也干净整齐,上面还印着他不认识的英文LOGO,初步猜想便是非富即贵。
但他没想到的是,沈遥岑居然愿意来帮他们干这些脏活累活。
他看李筱筱和沈遥岑好像认识的样子,忙里偷闲的间隙间便免不了犯了中年人喜欢调侃和八卦的老毛病,撑着手臂靠在三轮车的挡板上,笑嘻嘻地说:“小伙子,这小姑娘是你女朋友么?我怎么看你俩好像闹别扭了的样子,连一句话都不说。”
李筱筱刚好从寺庙大门里出来,听见这话,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我们俩今儿才认识呢。”
司机师傅长长地“哦”了一声,面上半点不见尴尬。只笑笑道:“在这荒山野岭的,能认识也算是一种缘分啦。”他摘下那顶可可爱爱的毛绒帽子,露出头发稀疏的脑门,“小伙子有没有中意的人啊,要不要大叔给你介绍一个?”他打趣儿道。
其实他本意也是随口一问,沈遥岑光是看面相就知道是外地人,想来不会在蜀地长住;而且光看人这张脸的话,实在是想不到他没有人追的理由。
司机师傅拿着脑子给自己扇了扇风,很快又重新戴上,继续上车卸货。
沈遥岑拍了拍手上的灰,听到男人这么问,他居然真的很认真地思考起来。虽然他有没有喜欢的人结果都是一样的。他喜欢有什么用,问题在于他爹喜不喜欢——即便这句话听上去很奇怪,但事实就是如此。
以至于他对“喜欢”这种感情早已冷漠到陌生。如果算上前世的话,那他上一次觉得“喜欢”还是在十多年前,那是种什么感觉?好像是只要和那个人站在一起就会觉得安心,望着对方的眼睛就会觉得愉悦。那个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该如何向一个女孩儿表达自己的珍视和爱意,只能道听途说来应该送玫瑰花巧克力,送香水口红奢侈品。
但现在想来的话,也许那些对他来说无足轻重的东西,对一个有自尊心且倔强的普通女孩来说其实是一种负担——当时的李清月不得不从本就不多的生活费里节省出些许费用,精挑细选一些不算昂贵却满怀心意的礼物回赠给他。
可是当初年轻的沈遥岑并不在乎这些,他只觉得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好,心意根本不需要靠礼物来表明。就算李清月不回赠礼物给他也无所谓,只要他送给李清月的被悉数接受就好了。而满怀少女心思的那些礼物,早已被沈遥岑不知遗忘到了哪个遍布尘埃的角落里。
其实说到底,这似乎算不上真诚的、单纯的喜欢——仅仅是上位者对下位者满怀目的、近乎施舍的控制欲罢了。感情本应该是对等的,但对待不平等身份感情上的傲慢却是他出生在沈家与生俱来就带着的劣根性,实在是很难改变。
“不知道谁的运气能那么好,到时候能够成为你的女朋友……或者老婆?哈哈。”司机师傅看他发呆,便又顺嘴提了一句。
他本意是想夸沈遥岑长相好气质佳,看着脾气也很不错而且愿意做事。他舔了舔被寒风吹得有些干涩的嘴唇,忽然想到了自家女儿——这帽子就是女儿买来送给他的。他女儿都快三十岁了,但还是没结婚没生孩子,成天还跟个小孩子似的玩闹……
虽然也有他默许和纵容的成分在就是了。
是嘛,就算要结婚也应该找个脾气好的帅哥结婚才是。不然也太枉费他对女儿的一片宠爱了。
沈遥岑低低地笑了笑,说:“其实我的性格不太好,很少有人受得了我。”说罢,他又捋起一点袖子,把车上最后一袋煤炭搬了下去。
司机师傅闻言吃了一惊,眼珠子忍不住上下扫视着沈遥岑。不管是上看下看,还是左看右看,他都看不出一丝一毫关于沈遥岑“性格不好”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