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忆起,江时晚曾说过的话语。
轻寻过去,找到对方口中,那扇盖了层布的门。揭开上面的布,掀开后,抬手握住了,那枚留下来的钥匙。
小小的,发着银色的光。
“这钥匙……”安双轻挠了头,“是哪里的?难道这里,还有地下室吗?”
黎颂朝她轻嘘了声。
点头:“对,有的。”
她走到了,走廊的角落尽头。
掀起凸起些的砖块,喊着对方,一起帮忙:“来,把这几块砖移开。”
灰色的砖,被移开。
往下看,她轻敲几下砖缝,漆黑的洞口传来回音。
见状,安双有些激动:“黎姐姐,这里,真的有地下室啊。很隐蔽,在外边路过,不会轻易被发现的。”
“不过,它看上去,也没特别大。”
她轻思忖着:“只能在,危险来临的时候,勉强一避。”
安双点头。
压低声响询问:“那我们,现在,还需要怎么做?”
黎颂放下砖块,堆回原位置。
抬眸间,肃然了几分:“我们去囤一些药。”
“中药西药,都可以。能缓解基本病症,处理基本伤口的,都要。保温的棉被,一些水和干粮,能囤也囤一些。”
安双点头,去联络医馆的伙计,去照做了。
“宁城有一些,专做药材生意的商人。黎姐姐你口中的这些,都能买到,除了个别几样。”
有几样药物,暂且寻找不到。
黎颂转了一圈。
想到也许,能问问某个人。
宋逢年待在家中,在桌前看着,和写着什么。他有些入神,连她回来,也没发觉。
他抬眉凝眸。
听完后,轻挑眉:“为什么觉得,我一定能有办法?”
“还能为什么,相信你啊。”
她侧眸:“你在商行,待过几个月……除了刺探那些消息,也像个商人,经手过一些买卖。应该了解这些吧?”
“了解一些。”他弯起眼,回答道,“有些药物明面上买不到,但也有暗中贩卖的商人,趁机牟取暴利。”
“这个时代,杀人的刀枪,和救人的药物。往往,都是最昂贵的。”
他慢条斯理道。
她轻眨了下眼:“那你,能找到那些,私下贩卖的商人吗?”
他起初没说话。
她抬手,有些紧张。无意识转着,放在桌面上的玻璃罐:“不能吗?”
“不方便的话,就算了。”她小声道,“我也只是,想未雨绸缪,没有很想要。如果涉及你的安危,那就不要了。”
青年凝视着她。
眸色含笑,他颔首了下:“不危险,我到时去试试。”
“如果我,把这些药买回来的话。”他挑眉,“你之前,消了大半的气。是不是,就能全消了?”
黎颂别过脸,轻哼了声:“到时再说。”
其实在看到萤火虫时,她已心软了。但又偏偏,不想表现得,她早已消气。
她得表现得,还没消气。
这样,说不定有一天。眼前的青年,就会承认,他那日防空洞里,说的是真心话了。
宋逢年笑了下,也没揭穿她。
他在这时抬手,往她空荡的玻璃罐子中,抛进了几块糖。
“哪来的?”她有些意外。
他道:“沪城的时候买的,刚刚才想起来。我不爱吃甜的,给你了。”
她轻哦了声。
收了那一小罐的糖,她后知后觉。见他待在家里,没有去商行,有些奇怪。
“去商行,被伊东抓个正着吗?”
青年轻挑眉,示意她回想。
在离开之前,他为了救那个小女孩,已算是得罪对方了。
还有后来,他乔装成船夫。因为选择了救她,也没有回去对付伊东。
她想起后。
不由轻顿,产生些愧疚:“那怎么办?”
“不过,我也没说,是放弃复仇了。”
他转过头:“比起上回,也许以后……还会有更好的时机。”
宋逢年坐在桌前,交叠着腿。
一如从前,侧脸俊朗,像道旧时代的好风景。语气散漫地,同她道着。
“我倒更想,再有个机会,堂堂、正面地去报仇。”他说,“不仅是为我自己,也为了其他,很多很多的人。”
……
安双和伙计们,买的那批药物,大抵在第二日,便全到了医馆门口。
到的时候,有好几袋子,引起了注意。
“最近,病人变少了吧。怎么又准备了,这么多药物?”
安双抿唇笑了下:“干这一行的,总得未雨绸缪下。大家也可以多准备些,干粮衣物什么的。”
她们抬着那些药,分好类,送到隐蔽的地下室里。
黎颂抬手,将砖块又挡回原位。
她又想到什么:“对了,小双。街上除了有腿疾的孟姨外,平日里,还有什么病人吗?”
安双回忆道:“病人倒是不多,如今医馆里没有几个。”
“不过,街上有家有孕妇,还有几家,孩子尚幼,也有许多腿脚不便的老人……”
她细数着,轻叹了口气。
黎颂望着门外,夕阳铺落的长阶。
她过去,路过每一户时,试图敲门提醒:“得提醒大家,最近可能有事发生,要小心些。”
街间有些人,因为宋逢年曾经的身份,对她没什么好脸色,让她不要危言耸听。
像苏姨、孟姨之流,接受了她的好意:“丫头,多谢。其实我们也知道,福祸相依。”
众人经历太多,早已时时会准备干粮、衣物这些。
而苏姨在旁人走后,喊住了黎颂。将她拉到屋内,小声询问:“黎丫头,你跟苏姨说。”
“你们去沪城这一趟,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能知道,大概是哪一天吗?”
黎颂轻摇头。
她所知道、记得的,并不比宋逢年他们多,甚至会更少。
只知晓他的命运。
从后来的石碑、荒凉的长明街,反过来推断。在这一年的冬天之前,这里或许,会再发生一场劫难。
“也许……是在冬天之前。”她轻声道。
闻言,苏姨闭了下眼。
“冬天啊。那如今,也没剩多少时间了……过不了新年,说不定,甚至等不到第一场雪。”
黎颂倚在街头。
她望着云,望着悬日。
望着铺下的夕阳,层叠着。里边的深浅,像辗转的光阴。
她轻应了声:“是啊。希望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