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的大漠之上,没有落日,只有圆月。
还有一道香喷喷的孤烟。
慈贺饿得扁成一条面皮,半是倦怠半是晕厥地靠在慈贺腿边。
“还没好吗?”他哼哼唧唧,“我要饿死掉了,牧师傅,我马上就死。”
牧朝生烤着沙虫肉,另一只手毫不留情往慈贺头上招呼了去,“胡说八道。”
慈贺赖叽叽地喊疼。
另外几人此时皆是没空理会这边的怪异气氛,他们正专心致志围坐在火堆旁,眼巴巴等待着自己手里的肉块熟透。
一开始他们的确是对这丑陋的庞然大物颇有微词。
奈何……谁知道这肉烤起来能这么他妈得香啊。
被缠了半天,牧朝生果然还是拗不过慈贺,只好空手撕下了烤得焦黄的的外层肉,吹了吹,送到了他的嘴边。
“不烫了,尝尝吧。”
慈贺薛定谔的洁癖再次上线,他一没嫌弃大漠沙土,二没怪罪牧朝生吹晾的行为,此刻欢呼出声。
一咧嘴,亮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把牧朝生手上的肉叼走了。
牧朝生若有似无地捻了下手指。
慈贺吧嗒地品鉴半晌,“嗯,居然还挺不错的。”
他由衷地踢踢牧朝生的小腿,“烤快一点,着急吃。”
本以为眼前这个处处喷毒汁、热衷于阴阳怪气惹人不快的家伙此刻定然是要故态复萌堵他两句。
但结果恰恰相反。
牧朝生没说话。
甚至避之不及地收回了目光,转而专注看向了手里那块烤了半熟的沙虫肉。
……一块烤肉有什么好看的?
慈贺纳闷地盯着篝火堆看了一会儿,难道我如花似玉的脸还比不上这块熟肉?
慈贺此人面上虽不显,实际上是有点娇生惯养的公子病在身上。
尤其不喜欢被冷落,他冷哼一声,“怎么不回话?突发恶疾了?”
牧朝生闻言果然一哂,也重新看向了他。
“身体康健至极,多谢关心。”他笑道,“想起了一些从前的事情而已。”
在游戏里回忆起现世是个好现象。
再加上牧朝生这人肉眼可见的封闭,居然会愿意提起现世?更是百年难遇活见鬼。
慈贺不介意在某些时候当一个好人。
他有意却又状似无意地询问了下去,“哦,想起什么了?想家了?”
慈贺觉得牧朝生张嘴的瞬间是打算终止谈话的,但话到嘴边不知为何改变了心意。
他随意一笑,“与此刻场景相似,难免记了起来。”
慈贺欣然“哦”了声。
他换了换盘着的腿,“原来是记起从前给别人烤肉的故事了?那你可真是干活儿的命,逼得我不劳役你都不安心——肉好了没?好饿了。”
“别人?”牧朝生一挑眉,随后轻笑着摇了摇头,“我从不给别人做这些。”
随后他把一串烤肉往慈贺手中一塞,“吃吧,已经好了。”
另一边隋秀已经在吸着热气吹着凉气胡吃海塞了。
“嚯……嘶!还真是挺好吃!”她一边吃一边含混地祈祷,“拜见玉皇大帝王母娘娘自在菩萨,这沙虫可千万别有毒啊!我是真的很想活。”
宋玉然做了一通饭前祷告,看了看隋秀,严谨地再度闭上眼睛,多祷告了两句,这才安心地开了饭。
一顿饭吃得还算欢快,此后一行人轮流站岗休息了几个小时,天便蒙蒙亮起来。
这一晚上又接连响起了另外三支小队获得“沙之印记”的播报,闹得人心惶惶,于是即便是睡也没睡得多安心。
——除了慈贺。
慈贺这一觉睡得像是没了命,次日一早摇了好几回才欣欣然张开了眼。
而且怨气十足,顶着一张妥妥十分没睡醒的臭脸,低气压上路。
一行人动身后,慈贺在路上左顾右盼,随手从小灌木上抽了一根软藤枝,将一头长发松垮地挽在脑后,又把头巾围得严严实实,甚至连一双眼睛都没漏出来。
他就脚尖碰脚跟地跟在牧朝生的身后、一行人的最后,蒙着眼,一步三晃地胡乱跟着,心安理得当着吊车尾。
面巾下,慈贺有些担忧地想:“我的脸都要被吹干吹碎了。”
一马当先在最前头的隋秀已经快被热成了一具干尸。
“妈的……好渴……”她恍惚地舔舔自己开裂了的嘴,“同志们,我觉得我好像出现幻觉了……好像看见天堂了。”
“天堂?”
触发了关键词的宋玉然连忙戴上了眼镜,“哪呢?在哪?”
项无涯也难得地一路没点烟。
他也到了看见打火机的明火心里就一阵无名火的地步了。
项无涯揉揉眉心,往前一看,随即便是一愣,“不是幻觉。是真的绿洲。”
“绿洲?!”
众人大喊一声,待看不远处前葱郁的绿色,他们只觉得一身的疲惫被洗涤一空,独独剩下了一身使不完的牛劲,斗志昂扬,“冲啊!兄弟们!冲啊!”
一行人被狗撵似地稀里哗啦跑得飞快。
只有牧朝生还在最后,领着盲人慈贺慢悠悠地往那处踱步。
他回过身,自然地碰了碰慈贺紧缩在袖口里的手,“要走得快点吗?”
慈贺忙不迭摇起了头,“慢慢走吧,我对跑步过敏。”
于是牧朝生继续心安理得踱步。
等到二人到了绿洲的小湖旁时,其他人已经喝饱了水,围坐在了矮树荫下精神放空、魂飞天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