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京清阳背着一个鼓鼓的行囊推开门,一眼就看到宁鸢死人般平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盯着房顶。
他将包袱往桌上一放,皱眉看向宁鸢:“又深夜犯病?”
宁鸢有气无力地翻过身子,侧着瞧他:“到点了,开始抑郁。”
“呜额!好大的黑眼圈!”京清阳被吓了一跳。
京清阳坐到宁鸢床边,伸手捏了把他细腻滑嫩的脸。
手感真不错。
“京兄,你占我便宜。”宁鸢死鱼躺。
“没有我宠爱你,你在这里独守空房多么可怜。”京清阳继续揉揉揉。
“哎。”
生活不易,宁鸢叹气。
“别想太多了,清虞宗又不是第一次被魔修盯上。你以为自己有多特殊啊?”
京清阳停顿了一下:“不过……你身上确实有点怪,不然那些魔修为什么唯独找你?
宁鸢握紧了手里的盈香剑,剑柄上的纹路硌得他手心隐隐发疼。
“我真不道啊。”他含糊道。
“哎,可怜的小鱼鱼,早点休息吧。”京清阳也束手无策,揉揉他的头,收拾东西睡觉去了。
清晨的演武场笼罩在薄雾之中,剑鸣声此起彼伏,回荡在清虞山间。
宁鸢站在角落里,单手握剑,动作略显僵硬。
周围投来异样目光,那些同门弟子虽面上不说,但总会刻意与他保持距离。
有人小声议论,语气中带着冷嘲和几分戒备:“不知他什么时候会再将魔修引来……”
宁鸢手背上青筋微微绷起。目光落在地面,佯装不觉这闲言碎语。
练剑的动作逐渐机械,他一次次试图让自己专注,可每一次出招都显得走神。
清冷的气息由远而近,弟子们的谈笑声瞬间低了下去,纷纷收敛起不安分的目光,悄然避到一侧。
孟莳缓步而来,一双清凌凌的眸子如山涧寒潭般沉静。她的目光扫过演武场,最终停在了宁鸢的身上。
宁鸢察觉到她的注视,肩膀微微一颤。
他低下头,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剑上,假装认真练剑。但剑招却愈发凌乱,甚至险些失手扔出去。
孟莳负手而立,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了片刻,眉头不由微微蹙起。
片刻后,她踱过来,冷声开口:“剑不稳,心不静,练了也是白费。”
令人破防。
宁鸢停下动作,怔怔地看向孟莳。
孟莳也看着他。
半晌,宁鸢终于忍不住当众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麻烦,留在清虞宗只会给你丢脸?”
孟莳变了神色:“谁告诉你这些的?”
宁鸢垂下长睫,握着剑的手不自觉地用力:“大家都这么说。”
“我不想惹事,可是事自己找上我……我是不是不该留在这里?”
孟莳静静地看着他,沉默片刻,语气微冷:“如果你觉得清虞宗容不下你,在这里待的不开心,那就走。”
“走便走。”
“不过——”
“不过什么?”
孟莳顿了顿,嗓音如雪夜中的一缕寒风:“我希望你想清楚,你一旦走了,便是要连同我们的婚约一起舍弃了。”
宁鸢愣住了,薄唇微张,一时语塞。
身形单薄的小美人站在那里,墨色的长发被汗浸湿贴着雪白的脸颊,长睫深敛,连手里剑锋都垂了下来。
可怜兮兮的。
孟莳看着他的模样,心头掠过一抹怪异的情绪。
不知怎的,她想伸手去牵他。
但她很快转身离去。
步伐如往常一般沉稳,宁鸢感觉孟莳的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心上。
疼得要紧。
孟莳,你可以回头吗?
回头看我一眼。只要一眼,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可是孟莳未曾回头,她背对着他说:“我尊重你的一切选择。如果你觉得我们不适合,就和我取消婚约吧。”
她声音平静,却如同寒潭中投入的一块巨石,宁鸢僵在原地,半天未动。
夜里的九阳苑一片寂静,风过窗棂,凉意丝丝。
宁鸢坐在木榻上,手中拿着一本薄薄的册子,那是他偷偷进藏书阁当夜,孟莳让他看的引气入体法门。
烛光下,书页显得微微发黄,里面还有孟莳的墨迹。
翻了几页,竟连最简单的热身动作都看不进去。
将手册搁在一旁,宁鸢抬手揉了揉眉心。
夜空漆黑如墨,几颗零星的光点点缀其中,显得愈发孤单。
就像他一样。
天字八号房另一侧,京清阳早已熟睡,均匀的呼吸声在静夜里格外清晰。
宁鸢却毫无睡意。他在榻上翻来覆去,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难以喘息。
孟莳的话里,“婚约”二字最是让他难受。
每一次直面那双清冷的眼眸时,他都能感受到她隐藏在冷意下的关怀。
怎会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