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衣衫破旧,身形瘦削,像是常年风餐露宿,可偏偏有一双凌厉如刀的眼睛。
而那双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宁鸢心中一动。
这人不对劲。
他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转身进了小巷。
然而,余光却看见——那少年也跟了进来。
“你是谁?在这里干嘛?跟踪我啊!”
少年冷冷地盯着他,语气不善:“我在这里,看你骗人。”
宁鸢:“……”
这话说得真伤人。
他好歹是“清虞宗道子唯一亲传弟子”,如今在这偏远小镇名声鹊起,走哪儿不是被人奉为上仙?
怎么到了这小子嘴里,自己就成了骗子?
宁鸢眨了眨眼,随即讪笑道:“你小子倒是有眼力见,不过骗不骗人,这可由不得你说。敢质疑我清虞宗弟子的能力,你胆子不小啊!”
少年冷哼一声,不屑道:“清虞宗时妄的徒弟,不该只会哄人花钱喝茶。”
宁鸢嘴角一抽。
——这小子,分明是在说他刚才给人开的“解毒丹”其实只是普通凉茶的茶饼搓成!
……好吧,确实是普通凉茶,但重点是,他的身份在这小镇上可是名正言顺的,哪怕他随手糊弄点东西,都会被当成仙丹灵药。
那人睡不好觉是心火旺,喝点凉茶也算对症,横竖喝不死,算不上骗人!
宁鸢眼珠一转,反倒是笑了:“你小子倒是有点意思,年纪轻轻眼力不俗,不如拜我为师吧,清虞宗的功法可不是人人都能学的。”
少年嗤笑一声,眼里满是不信:“你会教我?”
“当然,”宁鸢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是时妄最疼的徒弟,教你点基础功夫还不成?”
少年盯着他,像是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半晌才缓缓道:“你不是骗子?”
宁鸢微微一笑,悠然报出了一连串熟悉的细节:“时妄使短剑惯用左手,厌恶吃甜食,尤其是红薯干,夜里一定点青铜灯……你觉得这些,谁会知道?”
少年眼里终于浮现一丝惊讶。
——这一下,话语的可信度直接拉满了。
就在这时,周围突然涌来一群修士,将少年团团围住。
宁鸢这才发现,这小子竟然被围攻了?
少年年纪轻轻,浑身是血,手里握着一把染血的短剑,站在原地,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孤狼,眼神冷厉得叫人不敢靠近。
而修士们却丝毫没有怜悯之意,甚至有人高喊:“妖崽子,杀了他!”
“妖崽子?”宁鸢眯了眯眼。
他从这些人的话里大致听懂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少年被怀疑是妖物所化,只因他体内散发着妖气。可究竟是什么原因,没人知道,也没人想去弄清楚,他们只想动手杀了他。
宁鸢本不想多管闲事,可他瞥了眼那少年——
那眼神,太熟悉了。
他想起自己当初被时妄带人逼上凤凰山,又被仙门众人逼着从灵寰天域跳下去。那时候,他何尝不是被人逼得走投无路?
宁鸢眼珠一转,立刻计上心来。
他猛地掏出符篆,厉声喝道:“住手!”
修士们被突如其来的喝斥吓了一跳,等看清是宁鸢后,一个个脸色微变。
“你们竟敢在我的面前滥杀无辜,是否不将清虞宗放在眼里?”宁鸢神色冷然,气势十足。
修士们立刻心虚,有人噗通一声跪地:“不敢冒犯道长!只是这妖崽子……”
宁鸢冷哼:“他不过是带了些妖气,便被你们斩尽杀绝,未免太过草率。我师尊常言,若执道不公,便是沦为魔道。看来,这里果然需要我多加教化。”
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再说什么,看着宁鸢手里的符篆,十分忌惮,犹豫片刻后纷纷退下。
少年依旧站在原地,血染衣襟,神色冷漠:“你救我,有什么目的?”
宁鸢悠然一笑,正气凛然:“本道长是清虞宗道子的亲传弟子,以救天下苍生为己任,救你不过是顺手。”
少年不置可否。
宁鸢给他随便处理了伤势,才发现这小子的妖气并非无缘无故,而是他体内本就封印着一只被炼化的妖魂。
宁鸢一眼看穿,顿时觉得这小子是个宝贝。
带着妖魂还能活着,简直是奇迹,这么个有潜力的“徒弟”,怎么能放过?
更何况,虽然他现在身上有伤,这小子还能给他打掩护、干苦力……简直是一举两得。
宁鸢带着少年,暂宿野外。
“嗡——!”
一道诡异的波动穿透静夜,符纸无风自燃,一股阴煞之气自身旁少年体内喷涌而出。
黑焰腾起,直接将半空撕开出一道血色痕迹!
宁鸢倏然睁眼,手已握住佩剑,身形一个翻跃起身。
可他才刚靠近,便见那少年五指深陷地面,面色苍白如纸,周身妖纹疯长,骨节咔咔作响,宛若下一瞬就要脱离人形!
一双竖瞳骤然睁开,直勾勾地盯着他。
“这什么东西??!”宁鸢大骇。
“嘶——!!”
一声低沉的尖啸仿佛从少年喉骨深处挤出!
身后陡然冒出一股黑雾,那雾气仿佛有生命一般迅速包裹少年的身躯,中心转瞬便化出一张森白狼脸,长着狰狞獠牙,猛地张口扑向宁鸢面门!
宁鸢瞳孔猛缩,几乎凭本能抬手格挡,灵力还未完全聚拢,那狼脸已贴到他鼻尖!
“砰!!”
一阵妖力压顶,脚下泥土瞬间龟裂成块,宁鸢倒飞出去,重重撞在树上,一口血喷出。
他还未来得及喘息,林中已风雷大作!
少年身后,一个巨大而模糊的东西正在凝形。
那不是幻象。
是一头真正的、古老的、已失控的狼形妖魂!
它弯曲着脖颈,低头看着宁鸢,那张逐渐凝实的狼脸,竟和少年有七分相似,但多了几分疯魔。
宁鸢捂着胸口,屏息没有妄动。
下一瞬,那巨狼动了。
一道漆黑利爪破空而来,直取宁鸢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