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北路仅七城，他们却一战就是四年。

皎皎明月夜，遥遥望辰北。

辰北路南边与终南、成南两大路接壤，彦北顾身为终南人，自幼就唱着这首童谣。

南边人总说，辰北路很美。辰北路虽小，却既有山石林立的奇川，又有平坦开阔的草原。但气候却变化无常，恰如美丽少女的心思，让人摸不着它的脾气。

正因如此，辰北路失守后难攻，加之当年战局瞬息万变，彦北顾当年由成南路起兵，后战终南路，后又从南方向东，借道未经兵燹的合南、近南路，收复了始南路，后来就是扬州路。

莫清州突然勒马停了下来，身后大军也缓缓止步，马蹄声暂歇。

“怎么了？”彦北顾转头望着她问道。

“辰北路易守难攻，且其再北就是霁国肃风部了”，莫清州垂眸沉思，看过的舆图浮现在眼前，“贸然前去恐怕反而会为其所困。”

“我们，需得兵分三路。”

之前烽火燎原，战局激烈紧急，他们没得选，如今才算是真正有机会主动布局。

彦北顾蹙眉：“你是说，再行那佯攻或是逐个击破之法？”

“非也”，她以一种带着心疼和安慰的目光看向他。

他亦看向她，及笄礼后，她束了发，也穿了有颜色的衣裳，在他眼中，有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美丽。他便不自觉地紧了紧马绳，向她那边靠了两步，伸手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如今局势与你当年孤立无援不同了。”她将自己的手覆在他手上，低眸笑了笑。

“辰北路被终南、成南、宁西三面围绕，如今这三路都已收复，南方大局已安。”

“兵分三路，从这三个方向围攻。”

此消彼长，此起彼伏，三路兵力交错推进，扰乱其叛乱，让他们像对辰北路的气候一样，始终摸不着头脑。

彦北顾点了点头，却未立即应声，略皱了皱眉头，陷入了沉思。

如今局势确实与当年不同了。当年他们是“钧兵”，狼烟乱世不必听朝廷调令。如今他们是“北顾军”，陛下的旨意是挥师直上辰北路，若贸然改策，连夜奔袭回宁西路，至成南路，尤其是终南路，与朝命不符，恐怕陛下会再起怀疑。但眼下着这奏报一来一回需要时日，战机又不可失。

思至此处，彦北顾沉声道：“若行此计，还有一个关节需要打通。这擅动兵力之责由我……”

莫清州即可就打断了他的话，“这擅动兵力之责，有一人最适合承担——”

“冷齐贤。”

他们当年京都那步棋，险中求来的陛下对冷齐贤的绝对信任，如今正好又派上用场。

北顾军不遵调令，陛下必会问罪；但冷齐贤不遵调令，陛下只会略施惩戒。

可让冷齐贤知情、上奏，让他主动担下这“擅动兵力”之责，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他们手中都没有筹码。

话音落，莫清州顿了顿，继而低声问他：

“北顾，其实我一直很难想到，你是如何从冷齐贤那里为我要来增补气血的药的。”

经三年调理，莫清州的身体确实好了不少。加之彦北顾的耐心教导，她的武功已有了些底子，甚至闪躲之术已称得上是精良，剑术虽不精，也可做出来几个抵挡之招。

彦北顾想了想，其实那年自己也不过是平铺直叙。现在看来，或许，冷齐贤对莫清州真的有几分对于故人之子的爱护之情吧。

继而二人下令原地休息，其实直奔冷齐贤的马车而去。

冷齐贤的马车停在军阵中央，外有几名护卫环绕。还未等在马车前的他们道明来意，冷齐贤便主动下了车，整顿衣冠，向彦北顾行礼，似笑非笑间恭敬地问了句“大将军王有何吩咐？”

主帅与军师一同现身，自然是有关乎大局的要事，他又怎么能不作出一番态度来。

且自他督军以来，他们向来将自己看为形同虚设，如今郑重前来，一定不是有什么好事。

莫清州认为她与冷齐贤之间还没到可以谈得上人情往来的那一套，便也就平铺直叙地说出了自己“兵分三路”的计划。

“此战成，辰北破，也是冷大人所愿吧。”

她盯着冷齐贤，目光毫不躲闪。

冷齐贤暗笑了两声，语调却仍温和，字里行间似是能挤出来些感慨，只说了句：“你倒把我算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