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辰阳的笑声还黏在空气里,许沐安却觉得教室暖气突然失灵了。他低头假装整理笔袋,直到那人身上熟悉的雪松香彻底消散在走廊尽头。
“弟弟……”许沐安盯着顾辰阳空荡荡的座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编织手绳。那是去年生日时顾辰阳送的,说能镇惊安神,粗糙的纹路硌着皮肤,却让他莫名安心。
可此刻,手绳的存在却像一根刺,提醒着他:顾辰阳的温柔从来不是独属于他的。
许沐安背着书包慢吞吞的往家走,平时习惯了顾辰阳在身边,今天自己走,这条路显得格外长。终于走到家门口,还没开门就听到了许峰和秦珠的争吵。许沐安握着门把的手有些犹豫,他不知道现在回家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这几年,许峰加班越发严重,有时候甚至一两个月都不回家一趟。而秦沐欣也顺利考上大学彻底离开了这个家。家里只剩下了许沐安和秦珠。
还没等许沐安想清楚,门突然被拉开了,许峰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他看到门口的许沐安明显一愣,接着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家。
“还站在门口干什么!你不想回来你也滚啊!”秦珠的声音尖锐得像玻璃碎裂,她抓起茶几上的相框狠狠砸了过来。
相框正正砸在许沐安的头上,玻璃碎片四散飞溅,鲜红的血顺着脸颊滴落在碎片上,染红了相框里的全家福。许沐安愣愣地站在原地,玻璃碎片扎进额角的瞬间,他竟有种扭曲的快感——原来血肉撕裂的痛,比秦珠破碎的眼神更容易承受。
“沐,沐安,对不起,妈妈不是故意的……”秦珠的声音颤抖着,她往前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你知道的,妈妈很难受,妈妈控制不了自己……”
“没事妈,你去休息吧,我去社区医院处理一下就行。”许沐安没再看秦珠一眼,转身快步离开。他知道,这样的道歉很快就会变成下一次的失控,而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循环。
社区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生疼。这不是第一次了,在只有许沐安和秦珠的家里,在秦珠病发的那些时刻,只有许沐安默默承受着一切。秦珠会对他说很难听的话,会逼他吃下许沐可喜欢的食物,会动手打他。许沐安试图反抗过,可是在秦珠清醒后,她又总是哭着跟许沐安道歉。
这次伤口太深需要打破伤风,打针护士瞥见许沐安手臂内侧交错的旧疤,欲言又止的眼神比针扎在皮肤上还疼。还没等打完针,许沐安忙把毛衣袖子往下拽了拽,试图遮住所有的伤痛。
在每一个受伤的夜晚,许沐安总是无法入睡,梦里交织着许沐可的求救,父亲的冷漠,母亲的斥责和姐姐的疏离。今晚也是一样,许沐安躺在穿上看着屋顶发呆,悲伤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的捂住他的口鼻,他觉得每一口呼吸都是那么困难,“对不起,对不起“,许沐可缩成一团,他浑身湿透了,止不住的颤抖着。他突然坐了,打开了床头的柜子,里面装了三四瓶药,还有一把美工刀。
美工刀是去年校庆做展板时顾辰阳送的。“刀片要斜着推才不容易划手。”那人握着他的手示范,呼吸扫过后颈像一团潮湿的雾。此刻许沐安却故意竖起刀刃,看着血珠顺着银色凹槽蜿蜒成线,恍惚间听到九岁那天的雨声。他大口呼吸着,美工刀掉落在地上,他屈起腿,将头靠在膝盖上紧紧抱住自己,在寂静的黑夜中,没人听到过他的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