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誉没让他困惑为难太久,一手轻轻搭上李弛持枪的左手腕,也没有施什么力,只是轻声告诉他:“好了,李警官,不闹你了。我不要你的枪,只需要你的外套。”
“啊?”
“把你的外套脱给我。”
李弛脑子都要烧干了。这位哥哥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呀?
随后,他看着罗誉拿他的外套包上块石头和树枝草叶,甩后背上,拽住两只袖子,别说,乍一看是挺像背了个人的……到这里李弛明白了,罗誉是拿这玩意儿假冒他。所以罗誉背着假人继续跑,那他怎么跑呢?
大概是李弛的眼神过于清澈,想什么全在里面,罗誉一边整理假人,让它形状更像点儿,一边给他解惑:“一会儿我出去跟瑟杰周旋,你在这儿等待支援。你的腿需要尽快处理,不然容易留下问题,别逞英雄,支援到了就第一时间跟他们下山去医院。”
李弛一听急了:“啊?你不跟我一起?你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他很想说我有枪可以照应你,可这话想想也是心虚,进山以后好像也没怎么照应到罗誉,反倒是受伤后被他照顾着逃命。
罗誉笑笑,说:“没事,我会小心的。”
消耗弹药!对!一瞬间福至心灵,李弛一把抓住罗誉的手,说道:“我也有个想法,不用你一个人冒险。我们还一起行动,我接下来加大火力,多跟他对几枪,用我的子弹诱他还击。他的弹药肯定比我们消耗得更快。就算等我的子弹打完,他还有存货,应该也不剩多少了,可那时候我的枪已经成废铁,他也没有必要来抢了。我们只要找个适合发挥的场地,熬过火力最大的那一波就成了。”
罗誉深深地看向李弛,认真地摇了摇头。“你的想法很好,但那样你牺牲的可能性过大,没有必要。”一个警察,如果非要死,也应该死得有价值。怎样死是有价值的我不知道,但一定不是为了救我这种人而死。罗誉这样想。
李弛却不肯松手。“可按照你的计划,你牺牲的可能性也很大!我一个警察,我必须保护你。你让我苟在安全的地方贪生怕死,这是不对的!”
“怎么能叫贪生怕死呢?”罗誉温言道,“你放心,我还算了解那家伙,只尽量和他周旋,消耗他的弹药,不会冒进的。我毕竟也曾经是一方大佬,你别把我想的太弱。”
李弛直觉这不行,逻辑都行不通,但偏又嘴笨说不过人家,一时间只知道抓住罗誉的手臂,不能松开。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紧张的自始至终都是罗誉的死活,却完全没有想过他会不会逃跑。
罗誉对他一笑,“你安心在这里,保护好你自己,和你手里的枪。你保住了枪,我在外头的危险也就小一点。不说了,走了。”
李弛抓他的手臂却没有松开,眼里是满是纠结为难,欲言又止了半晌,终于一咬牙,摘下了自己的无线微型耳机,塞进罗誉手中。
罗誉看着手心的耳机一怔,再抬眼看李弛紧张自己的样子,这次没有推辞,将耳机塞进耳道。在起身离开之前,罗誉安抚地拍了拍李弛抓着自己的手,“对了,还想给你个忠告。”微笑说道,“不要相信罪犯有良心。”
这句话在李弛看来或许过于绝对,但罗誉自幼经历坎坷,他以自己的经验得出教训:罪犯是没有良心的。
人世间那么多不如意,众生皆苦,但绝大多数的人依旧会本本分分,最终沦为罪犯的只会是那极小一部分的人。什么身不由己,情非得已,都不过是在为自己找借口。
小酒馆事件之后,他将自己关起来的那几天里,也曾反反复复的拷问内心,为什么会杀人?真的只是错手吗?
对诺坎父子下手,是为复仇。可除此之外,其他人的死伤又是为何?那名医治老诺坎的医生,诺坎葬礼上被流弹击中的死者,那些和苏拉猜一起沉没在公海里的人……罗誉,你就非杀他们不可吗?
多年之后,故地重游,与陈登再次相见,他又不禁推想,如果是陈登经历了和他一样的遭遇,他会怎么做?会杀人吗?会和他一样沦为穷凶极恶的罪犯吗?
罗誉有过很多的身不由己,但他从未觉得自己是无辜的。
环境确实会影响人,好的环境会让人少却许多作恶的机会,而坏的环境,让人更习惯用邪恶的方式去解决问题。但,并不是环境让一个人变得善良或者邪恶。不会犯罪的人即便身处炼狱,依然能够谨守本心,而会犯罪的人,哪怕人在天堂,依旧会心生恶念。环境好坏不过是对应犯罪成本的大小而已。
罗誉戴好耳机,整理好“假人”,随后对抬着头看他的李弛一笑。下一刻,手刀砍在李弛颈边,罗誉扶住李弛前倾的上半身,让他靠在石头上,转身闪出山石,向之前计划的方向而去。李弛虽然把耳机给了他,但他不能保证李弛会完全按照他说的做,让他昏睡片刻才能确保计划不会被打乱。
所以说,不要相信罪犯,但凡有机会,他们都会不择手段。
通讯连上指挥中心的那一刻,罗誉深吸一口气。接下来,这是他一个人的战争,他来应战了。
本次多警种联合行动涉及到公安、武警、医疗救援等多个部门,事发突然,指挥中心刚完成筹建,各部门正在全速运作,大部队赶赴小重山区域。
指挥中心大厅内,气氛凝重。公安局长、武警支队支队长、特警支队支队长、刑警支队支队长老方等均是眉头皱成个川字。这会儿谁也说不清前方到底正在发生些什么。
武警支队支队长的脾气比较直,对这个案子也还了解不深,这会儿问得直白:“真的不是那个在押的犯人策划潜逃?”
他这一问,其实也是众人心中最大的隐忧,这才是正常情况下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毕竟,在座的人都是对罪恶有过太多经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