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只坐了成蹊,谢今朝跟她打了招呼。
“陆圆缺呢?”他冲空着的工位努努嘴。
“开会,”成蹊正在写教案,闻声也不抬头,“期末是统考吧,怎么还没通知开会?”
谢今朝接了杯热水回来:“应该快了,一会升旗仪式问问宋长明,早迟的事你急什么。”
成蹊把笔放下坐直,也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水:“我关心关心,感觉元旦前就该开了。”
“是教育局开吧?”
“八九不离十。”
“全体教师都要去?”
“那怎么可能,”成蹊笑了一下,“市上除了我们和附中,还有两所重点和几所普高,都去怎么坐得下。”
“教研室的先去吧?”
“嗯,”成蹊点头,“宋长明不是在带你么,你没事儿多跟他跑跑,这批新老师进得多,指不定下届就要安排当班主任了。”
谢今朝叹了口气。
“你过年什么安排?”成蹊忽然问道。
谢今朝眨眨眼睛:“回趟老家吧,过完年再回来。”
“怎么了?”他又问。
“没,”成蹊摆摆手,“关心关心,我以为你会把你爸妈接过来。”
“回去趟也好,”谢今朝叹了口气,“好几年没在家住超过一周了。”
成蹊也点头:“你一个人在这边又没成家,总多有不便。”
听到这个话题谢今朝就有些头痛,元旦跟他爸妈在家嗑瓜子,郁女士想起来了就会提两句。
大家其实都没有催促之意,只是到了这个年纪,这个话题似乎总是避无可避的,好像是常理人生版图中不可缺少的一块。
“成家……”
谢今朝敛了神色,常理之中地反问:“你呢,被问到怎么想的。”
成蹊一愣,被问得有些猝不及防。
她状似认真地想了想:“我不急啊,急也没用吧,总不能都交卷了,我就乱写答案吧。”
她摊摊手,语气有些无奈。
谢今朝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冲动。
好像不该问成蹊这个问题。
他再次莫名其妙地想到了陈圆树。
这个话题这么一摆,成蹊坦然的态度和千篇一律的答案,反而让他有些拨云见月的猜测。
他笑了笑,轻描淡写带过了这个话题。
本想升旗仪式问问宋长明期末考的安排,没想到先一步被宋长明在文化长廊喊住。
“一会有课吗?”宋长明手里拿着那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像刚结束上一场会议。
“没有,你说。”谢今朝回头,停下脚步等宋长明和他并肩。
运动员进行曲从操场大喇叭传出,文化长廊边上的腊梅到了花期,浓厚的花香被冷风吹散,四周都是匆匆小跑的学生,文科班的学生跑过都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这几天要找他们挨个谈个话,马上期末了。”
谢今朝转头:“期末动员?”
期中前后宋长明已经带他过了遍流程,只是那次谢今朝主要是旁观,宋长明全程主导。
谢今朝知道,自己该慢慢上手班主任这个角色了。
“好,还跟上次一样晚自习挨个叫办公室吗?”
“期末各班都会安排沟通交流,办公室人太多,”宋长明摇头,“就走廊边吧,也别让他们太紧张了。”
谢今朝点头:“那班级教育还要再集体强调动员吗?”
“要,”宋长明说,“但张弛有度,尽量避免批评,鼓励为主。”
运动员进行曲接近尾声,周围已经没什么人,气象站旁的升旗台已经站好穿着整齐的升旗手和护旗手。
“具体一会升旗仪式结束在操场走走说吧,”宋长明往前一指台阶,“台阶。”
谢今朝点点头:“好。”
升旗仪式宋长明和谢今朝往往一前一后,时不时来回走一圈。
班级与班级间偶尔几个检查的人穿过,核查是否穿校服和清点人数。
一中还好,只有升旗仪式和大课间需要穿校服外套,其他时候都可以穿常服。
校服外套开学发放时每人两件,宋长明很早就建议大家留件外套在学校,平时升旗和跑步穿上应对检查,其他时候搭在椅背,换洗时再换件回来。
升旗仪式后不要求整队离场,众人都是原地解散往教室走。
人走得差不多了,宋长明收回往教学区看的视线。
“走吧。”
“嗯。”
两人并排走在红色塑胶跑道上,这会操场没什么人,偶尔几个体育老师,边角零星散落几个班级方阵,在口号声中做课前准备活动。
“这次准备怎么安排?”谢今朝问道。
“按期中考和上次月考简单分个层,最多两个晚上的班级教育就能谈完。”
“期中考基本反映了这学期大部分人的真实情况,”谢今朝是说,“有部分人进步挺大。”
宋长明也点头:“做对比最好纵向比,现在只有一个实验班,不出意外第一基本都是我们班,单科分析不要太在意横向比。”
谢今朝摸摸下巴:“是因为今年高一就分科文科班太少了,才只有一个实验班?”
宋长明摇头:“大部分时候文科只有一个实验班,现在大多还是喜欢刻板印象地把文科作为一条退路,暑假我们也会来些理科班的生源。”
“现在选文科的大多也是综合了自身情况的,”谢今朝认同道,“从数学上能反映出来。”
“这边这样的,”宋长明扯了扯嘴角,“好生源在中考前就被成绵很多学校提前签走了。”
“留不住人。”
“常态,我们的教育资源确也比不上成绵,会流失正常。”
宋长明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我们班的生源已经是一中最拔尖的一批了,和火箭班平分市中考排名前五百,从基础和学习能力来说,我们有一部分优势。”
谢今朝心知宋长明在安慰他,目前来看打好地基,培养做题习惯和心态才是最要紧的。
他点头:“嗯,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嘛。”
宋长明笑了一下。
从笔记本掏出一张折起的成绩单,慢慢展开。
“具体顺序我标好了,今晚开始,可以吗?”
谢今朝慢慢呼出一口气,接过轻飘飘的薄纸张。
“可以,我今天没课,下午准备一下。”
宋长明点头:“好,下午语文课还来么?”
谢今朝的语文课旁听惯例是周一和周五的连堂,这两天他只有一节课,无形中好像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
“来。”
今天天气很一般,阴阴的光线。
或许这才是四川冬天的常态,冷风吹来操场外的蜡梅花香,他和宋长明并肩穿过绿色的足球场,从厚德楼旁的小坡慢慢上去,走向教学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