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畅动了动头顶翘起的两根头发晃了晃。
“脸色是不太对,”成蹊回头看向前门方向,“付一,把人带起来,初初,去喊宋老师——”。
初初正要跑出去,突然想起什么,在门口紧急刹车:“成老师,宋老师跟谢老师刚开会去了。”
“什么?”成蹊又回了讲台找手机,“我打电话,付一把人扶停车场,等会让宋老师直接开车带你们去医院。”
凌畅抬了半个脑袋,付一又伸手摸了摸。
现在感觉到了,有点热。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同桌体质确实不太好啊。
“好,”他站起来,从旁边把人捞起来,“齐思铭搭把……算了。”
说着又换了一边,隔着齐思铭把人架到了肩膀上。
成老师打完电话冲他们说:“宋老师去停车场开车直接到博观楼下,你带着他慢慢下去。”
“嗯。”
付一把凌畅偏了点的手拉回来,很凉。
这同桌怎么每年都要进趟医院啊,什么体质。
他再度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也忘了这人住的是上铺,一晚上吹空调,真把人吹出问题来了。
他心里有点不好受。
“剩下的人,”成蹊挥挥手,“赶紧回神,卷还没评完。”
“……”
宋老师打着方向盘,看向后视镜里的两人。
“怎么生病了?发烧?”
付一正犹豫着要不要推开已经靠在自己肩膀上的那颗头,闻言“啊”了一声。
“昨晚吹风了。”
“没关空调?”宋长明问。
“嗯。”
付一放下手,确实,他也忘了要关。
宋老师这时也笑了一声,声音里带了点调侃:“一年一次。”
付一也想笑,低头看见闭着眼睛不说话的那张脸,又没笑出来。
哎。
他叹了口气,主动往凌畅那边挪了点,让他靠着舒服些。
红灯将绿,宋长明的目光最后一次划过后视镜。
他轻轻勾了勾嘴角,也没说话。
刹车轻轻一松,前面医院的牌灯已经近在眼前。
“你跟我回去还是在这陪着?”宋老师捏着几张单子问。
付一看了眼还靠在他肩上不说话的凌畅。
“我陪着吧,”他小声说了句,“醒来看不见人挺难受的。”
宋长明看着面前的两个小孩,目光柔和地点点头。
“我回去把剩下的事处理好,一会跟谢老师一起来接你们。”宋老师说。
付一点点头:“好。”
他的声音压得有点低,目光落在地上的白色瓷砖,不知道在想什么。
刚宋老师给凌畅家里打了电话,凌畅的妈妈好像本来要过来的,凌畅把手机拿过去说了几句,然后就挂断了。
付一没太听清他说了什么。
只是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对一些字很敏感。
比如自己的名字。
那两句话并不长,他又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凌畅说了什么?
说他在这里。
然后呢?
他妈妈就不来了?
虽然……
感觉就是不太合理,他盯着地上的瓷砖,再次陷入了深深的疑问。
肩上靠着的人并不老实,时不时就要磨着肩骨蹭两下,可能确实很难受吧,刚测都三十八度九了,不知道忍了多久。
他一直是个神经大条的人,如果不是上课前习惯性看了两眼凌畅的脸,估计等人烧晕过去了,他也只是以为这人昨晚上熬夜背书犯困了。
他又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垂在一边的手。
那只手去年扎过针,今年是另一只。
自然下垂的手是没有力度的,看起来松松垮垮的,指骨呈放松状态,能看出来这人年纪不大,白光下还能隐约看见食指有一点茧。
他伸出手,把那只手捞起来,搭在了凌畅的腿上。
吊久了容易血液循环不畅,会麻。他想。
刚放下,那只手忽然动了动,没等他抽离,反常地抓住了他。
“冷。”他说。
付一愣了愣。
输液室是没有床位的,凌畅也不愿意躺床上,不知道在犟什么。
冷,那怎么办。
付一抬起头环视了一圈。
中央空调的出风口不在他们这边,而且他的体感并不冷,凌畅冷大概只是发烧后习惯性地想找一些暖和的东西。
但也不能抓着他的手不放啊。
虽然他的手确实比他的暖和。
但是。
付一盯着那两只抓在一起的手。
不能挣,挣的话一会碰到输液管了。
但是。
这合理吗。
他又抬头看了眼输液瓶。
刚刚去了三分之一。
“……”
他叹了口气。
算了,想抓就抓吧。
他把刚刚在教室里还没脱的薄外套剥下来,小心地绕过输液管搭在凌畅的肩上。
幸好刚刚走得匆忙没来得及脱。
他抬头看了眼问诊台后的挂钟。
十一点整。
他忽然想到,明天就放小暑假了。
同桌还挺倒霉的。
就两周的暑假不说,还没开始就病了。
但他又叹了口气。
有点过意不去。
可能就是有点过意不去,付一一整天都有点莫名的难受。
仿佛那根针,扎进的是他的肉,是他还没开悟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