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灿和覃尧换着来,有时候上面有老师改到作业有问题的要让大课间留几分钟,宋长明高二就安排下去了。”
“噢,”陆圆缺收回目光,看向十七班旁边的方阵,“别说,安排还挺合理的。”
“我也觉得。”
“我也觉得。”
“什么?——”广播体操进入最后一套动作,音乐开始上扬,初初不得不提高一点声音回应前面的人。
“我说,我也觉得这个跑操很烦。”黄灿穿着显眼的荧光绿马甲站在初初前面,在转身的间隙回头把话说完整。
“噢。”初初有气无力地抬了抬胳膊,没意思,干什么都没意思。
明明是刚开学,但班里人做操越发懒散了,宋老师又去开会了,感觉他天天有开不完的会,到底怎么做到这么多事还能每天改完作业精神抖擞来上课的?初初不懂。
谢老师在台上跟陆老师聊天应该没注意到这边,这会的十七班比散沙还散。
初初其实一开始是不想站第一排的,这学期改方阵后站位没有固定,每次都是人来了自己顺着站,要不是黄灿跟覃尧商量好了一人一个星期带队,每天黄灿非要拉她来第一排陪她,多大人了还要人陪。
“是啊,多大人了还要人陪。”旁边的许晦冷哼一声,抬起的右胳膊刚好拍了拍她漏了一个八拍的左胳膊。
“哎呀,那不一样。”初初于是又笑嘻嘻地找补,跟着音乐找对八拍,状似一本正经地注视着前方。
黄灿站在她前面,其实这几天下来她也站习惯了第一排了,每次做操的时候无意识发呆都会盯着前面的后脑勺看,短发的特点就是容易乱,稍微动几下就会蓬起来,显得这个后脑勺傻乎乎的,像个小孩。
所以会给人一种这个人很乖巧的错觉,让人有想上手薅一把的冲动。
但初初的想法并没有来得及付诸行动,广播体操的音乐平息下去后几乎是无缝衔接上了跑操的准备铃,她赶紧躬身拉了拉鞋带。
再起身时黄灿站在她面前。
“还不去领队?”她说。
黄灿没说话,伸手拉了拉她的校服外套口袋,还没反应过来,就看面前的人似乎已经达成了某个目的,很轻巧地笑了一下,转身小跑去了队列前面。
初初眨眨眼,是不是少了什么东西?
许晦在队伍里招呼她:“还发呆?快点——”
“噢,来了——”回神后初初挤进队伍,适时跑操音乐正式响起,队伍开始蠕动着向前。
等下——
踩着一二三四的节拍,初初早上还没睡醒的迟钝终于被风吹散,她伸手一摸校服口袋。
九月初的天气,这个触感谈不上凉,是一副眼镜。
我就说。
初初呼出一口气,旁边传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她心不在焉地听着,偶尔小喘着气附和两声,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怪怪的。
跑着跑着,她忽然张开半握拳的手,轻轻贴在心口上。
“怎么了,不舒服?”许晦问。
“没,”初初又呼出一口气,看了看前后左右歪七八扭的队伍,朝最前面喊,
“黄灿,跑慢点——”
初初和许晦的位置在中间偏后,她们听不见前面的回话,但黄灿肯定听见了,因为队伍慢慢降低了速度,又开始紧凑起来。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初初在心里给自己计着节拍,跑着跑着才意识到自己心跳好像有些过快,不像平时跑步的速率。
“怪。”她轻轻说了一句,但杂音太大,这个字没人听见。
高考倒计时269天。
“怪事了,”齐思铭拎着两瓶饮料怼上桌,“你俩转性了?最近球不打了架也不吵了,这是谈上了?”
付一手一抖,签字笔从虎口滚落,笔盖没盖紧,笔身脱离后顺着桌面滚下桌,但他来不及去捡了。
“别发疯。”他握了握拳,刚刷完半张文综卷手酸得很,被这人一说感觉跟针扎了一样浑身难受。
齐思铭眨眨眼,觉得面前这人的表情越发古怪起来:“你很怪啊付一。”
叶程下巴从后抵上齐思铭的肩:“就是,大惊小怪的,以前不还跟我们一起开玩笑,干什么,搞分裂了?”
付一愣了一下,拇指抵在食指指腹,半晌没反应过来。
凌畅把刚躬身捡起的笔放上桌,闻言笑了一声,颇有几分拱火的味道:“说不定还真是。”
叶程顺势把头转向他,动作一大硌得齐思铭“嘶”了一声:“你不是最爱跟你同桌吵架了,你俩最近颇有点相亲相爱的意思啊。”
凌畅颇为受用这个词:“是的,我转性了。”
“咦——”两人这才发出一声正常的唏嘘,话题再一转,“橘子味没了,荔枝没问题吧?”
他说的是桌上刚放上去的两瓶饮料。
“没,”凌畅抬了抬下巴,“谢了。”
齐思铭摆摆手,反手一推还搁自己肩上的脸,头也不回往前走:“戳得痛,离我远点。”
叶程顺着那道背影再次凑上去:“放一下怎么了,你后面这俩都天天黏一起的。”
“我不管啊,他们是他们,你现在先离我远点,我过敏。”
“我不。”
“哎我操越说越来劲是吧……”
“我□□别戳我啊——”
付一盯着那两人黏糊糊的背影,被麻到了。
“还看?”橘子味的饮料被推到面前,冰凉的瓶身贴到手侧,他才低下头。
瓶身还冒着白雾,桌边洇了一圈水渍,凌畅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还维持着推瓶身的动作,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你管得多。”付一没看他,抄过那瓶饮料拧开喝了一口,很冰。
冰得他又想起了之前被自己刻意遗忘了的问题。
到底哪不一样了?他还是没相通。
呼出一口气,他把压手下的试卷抽出:“大题一张。”
这时他才抬起头,看到凌畅那双似乎有很多层深意的眼睛。
镜片遮挡了一部分,反光下那双眼睛依然很亮,亮得他捏试卷的手又用了点力。
大概有几秒吧,凌畅似乎才听到他说话一样,从手下也抽出张答题卡:“陪一张。”
他们交换了手里的答题卡,又低下头各自翻出一本答案集。
付一握着红笔心不在焉地阅卷,余光里没忍住往旁边偷看。
凌畅手压着卷子边角,夹着红笔的手一边抚平右下角被付一捏皱的一角,一边审视着眼卷上的第一道大题。
“又偷看,”他头也不动地说,“事先说好,贿赂改卷老师没用。”
付一这才意识到自己以为的不动声色早被人捏住了把柄,于是找补似的冷笑了一声:“稀罕。”
他冷着脸收回目光,毫不留情地在第一题右上角打了一个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