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师笑了笑:“吃早饭没?”
付一莫名笑了一声,但听起来不是什么友好的笑,更像某种嘲笑。
“吃了。”只是是盯着凌畅说的。
“吃了。”于是凌畅也点点头,把公区的最后一片落叶扫进簸箕。
宋老师于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说:“早点回班。”
例行问候而已,他其实也知道打扫公区意味着什么。
然后就跟着谢老师并排走远了。
凌畅把垃圾提去远处倒了,回来才说。
“他们每天都一起上班?”
付一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这人在明知故问什么:“不然?”
“哦。”凌畅点点头,回身最后看了眼公区。
“行了,走吧。”
付一收起资料册,突然感慨了一句:“你这后面的几道政治大题归类哪找的,跟上周周练的还挺像。”
“自己编的,”凌畅说,“昨晚看二轮资料,想整理一下。”
“我还以为是之前的时政热点报。”
“那上面的太杂了,整理起来很费时间。”
“行吧,桑葚带上了没?”
“嗯。”
“还吃东西不,吃一会点个外卖。”
“好。”
“……”
转过小广场,越过大榕树,越过头顶二楼的鹊桥,两人顺着角落的楼梯消失在转角。
“二模成绩是不是要出来了?”谢今朝问。
“快了,下午应该就能传回来,”宋长明说,“下午应该就要通知开会了。”
“又开。”天天一进学校就是开会发言开会发言,每个班里的学生都要被他们拎着从头分析到尾,评估水平,预测高考线,最主要的是,上报预估的本科率和重本率。
“这次考试难度比一模大,一本线划得不高,”宋长明盯着手机看了一眼,“我们班应该都能进。”
“重本呢。”他问。
“三分之一。”宋长明说。
这个数据。
谢今朝想,算正常。
在一中算偏上,在市上算偏上,一旦出了市遇上成绵,就要掉一大截。
所以尖子生流失是正常的。
十七班能走到现在已经进步很大了。
谢今朝最早预估的重本率是不到三分之一,甚至偏四分之一。
这里说的重本也没有985,文科985,十七班出不了,一中也出不了,市上也太少。
所以他的数学没有原封不动的竞赛题,也没有偏难怪,他的要求是拿到基础的120分。
毕竟这120分对他们来说,也不全都是送分题。
但他还是有点想问。
“有希望出个985么。”
宋长明顿了顿,没看手机,目光落在办公室咕咚冒泡的热水壶上。
“难。”他说。
“从往年高考的数据来看,学校要出985,当年的题型一定要是常规题,没有大的创新,我们的学生应对不了常规外的新题型,考场上很容易着急失误,甚至会影响总分。”宋长明非常客观地说,几乎跟谢今朝心里的判断一模一样。
但这样的话他没在班上说过,在班里宋老师一直说的是自信仔细沉着冷静。
但私底下老师们都清楚,现在要的不是重本985,是能有几个211,能有多少一本率,能不能全员一本上线,上了能超线多少分。
十七班问题不算特别大,末尾梯队也不是常驻,文综变化大,上一次还只错八道选择,这次就能十八道,两百三到一百八,有时候真的容易得像一个错觉。
哎。
他叹了口气。
“上课去了,成绩出来发我份。”谢今朝说着,示意宋长明把放他桌上的题集给他。
“嗯。”宋长明点点头,目送谢今朝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转角,才重新低头看向手机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表格数据。
教室里挺热闹的。
今天要继续评讲二模卷,课间休息少有补觉的,都在左右转着脑袋讨论题目,谢今朝进教室后还有上来问他的。
“这不是昨天讲过的么。”谢今朝捏着红笔,笔尖抵在题号前。
初初蔫蔫地叹了口气:“谢老师,我还是有点没懂,为什么把这个f(x)带入之后,f(x+3)就和-f(x)等上了。”
初初其实问出来也觉得这个问题有点蠢。
但她现在就是有点钻牛角尖了,周围八百个人都给她解释了遍,她还是没理解。
为什么?
数学为什么会这样?
她蔫蔫地再次叹了口气,在谢老师的笑之后。
谢老师重新把等式写在一旁空白处。
“首先,f(x+1)=f(x)-f(x-1),
“那么,把f(x)代入,变成f(x+2)=f(x+1)-f(x),就是定义域x同时加1,
“然后,变成f(x+2)=-f(x-1)
“再次同时加1,变成f(x+3)=-f(x),
“说明,隔了三个是负的,
“那么,隔了六个就是正的,
“所以,f(x+6)=f(x)
“所以,T=6。”
谢老师的说话速度其实很慢,初初其实每个字都能听懂。
但是。
叽里咕噜说什么隔过去隔过来的啊。
初初有点绕不出去了。
谢老师看了她一眼,又笑了。
“这里没绕过来?”他指着最后一个等式。
初初诚实地点点头。
谢老师又找了块空白处,在上面画了个cosx图像。
也不是,就随手画了个特别草率的简图。
“这样是不是直观多了?”他笑眯眯地看着她。
“啪”。
那根绕着她脑子转了半节课的筋忽然断了。
初初回过神来,反应过来这道题到底是哪里把她绊住了。
但她有些不好意思这么快说懂了,她看到谢老师慈祥的笑就想钻地缝。
谢老师看出来她的小心思,笔杆点点她的手背。
“绕出来没?”他又笑着问。
初初没说话。
“说绕出来了。”谢老师又说。
初初笑了,把讲台上自己的笔拿起来:“绕出来了——谢、老、师——”
谢老师也笑了,这次不再是慈祥的笑眯眯,而是带了点调侃。
“二模卷我改到你的了。”
“什么?”初初眨了下眼睛。
谢老师指指自己手里的空白卷:“二十一题对吧,立体几何,你第一题证明漏了一个步骤,我扣了一分。”
初初张大了眼睛。
完了,真让她们说对了,真被认出来了。
“那二十二题呢?”怎么就给她五分!少也该有个八分吧。
谢老师又笑,刚好预备铃响了,他从凳子上站起来,把题单上下挥了挥。
“因为认出来了,所以仔细看了看,”大题有时候是经不起细看的,模拟考还好,没有高考阅卷的严格,经常有时候看漏就放过了,“第二题的过程省太多,方法也错了。”
好吧,这个是硬伤。
直接套用公式一是时间不够了,二是万一就能把答案猜出来了呢,至少也有个答案分嘛。
但答案并不是她算出来刚刚好的根号二,是一串很长很长的乱七八糟的数字。
还不如她的根号二长得像答案呢,她拿到答案时候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但初初也认了,本来也没指望这个题能拿满分。
突然有点小惆怅。
当年也是差点考过满分的人呢。
回位置的路上,初初小小地感慨了一下。
果然高一那些题都是哄小孩的。她愤愤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