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倒计时46天。
天开始热起来了,博观楼四楼以上开始渐渐有了某种不可描述的气氛。
这些气氛兵分好几路,散落在四面八方。
焦虑的担忧的期待的烦躁的,太复杂了,每个人对四十六天后都抱有难以准确形容的感情。
但他们的这些情绪只能暂时压着,事情太多了,有时候连焦虑都是一种奢侈。
“是不是考完文综还要去跑操?”余舒涵忽然问。
“嗯,”初初把笔袋从桌上拎起,“感觉今天好热啊。”
“我也说,”许晦把外套脱下,“我不打算穿外套了,一会考完就去操场,热了都没地方放。”
余舒涵闻言也脱了外套:“那我也脱了——今天怎么这么热。”
说着她手作扇子扇了扇风:“但是等会去思齐楼考试,会开空调么。”
初初还没来得及看自己的考场位置,她丢下笔袋跑向前门贴着的纸单,中途回了点头喊。
“别脱,把外套带上,一会考试万一开了空调吹感冒了。”
这确实不能开玩笑,这个节骨眼没人想生病,两人于是又把外套抱上了。
真的热,热得有点反常了。
这不才四月吗。
初初挤着人对看完考号,又挤出来时看到黄灿站她旁边,举了个小风扇。
我说哪来的风。
“你跟我一个考场?”她问。
“嗯。”黄灿点点头。
一模开始后考场编号就没再按排名来了,全部打乱了排,初初还有些意外这次能跟黄灿分到一个考场。
等拎着笔袋进了考场他才发现,这个考场里熟人还挺多。
她的位置在靠门边,黄灿在最前。
旁边做了个还在背书的付一,再旁边还有个靠着墙同样背书的凌畅。
初初没有来得及跟他们打招呼,离开考还有十五分钟了,她还有两道大题没底。
她最近地理的大题尤其是自然地理受到了不小的打击,高考真题做得越多,对自己的怀疑越深,她有时候盯着答案都想不通这个点到底是哪个人才提出来的。
当然,看到这个考场监考陆老师进来的时候,她还是没把心里的抱怨说出来,只加快了背书的速度。
等到乙监考谢老师进来,铃声拉响,初初才慢吞吞地收起资料,跟着开始动作的众人一起把东西放回了教室外摞起来的桌面空隙。
太热了,初初坐在位置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站在讲台上的陆老师。
感觉到视线,陆老师看向她。
她抬手指了指头顶的中央空调,谢老师了然。
“要开空调吗。”他问底下众人。
众人纷纷点头,他才去找了遥控器开了空调。
初初呼出一口气,轻轻推了推桌子确认不晃后,开始安静地在脑子里回想大题题型。
铃声第二次拉响,开始发卷了。
旁边的付一沉默地把多出来的卷子递给初初,初初伸手接过。
这是第几次文综周练来着?
她记不清了。
她在原卷最上写了个名字,然后在陆老师发答题卡的间隙开始看选择题。
上次周练初初很不幸地错了十三道选择,偃旗息鼓了一周,她真的不信文综要靠命。
主导因素……区位优势……
大气对流……人地关系……
这次的地理初初做得比上次顺,到政治时只圈了一个题号。
后面就顺多了,初初加快了速度,文综选择不能超过四十分钟。
教室里几乎只剩下空调制冷的微微杂音和连绵的沙沙音,尤其普遍进入大题后,笔尖摩擦的声音又大了好些。
谢今朝坐在后门,这个角度能看到付一和初初的卷面。
付一的历史小论文已经开了个头,初初落后他半道题。
付一的优势在果断,一道题果断地开始果断地结束,但这也是他的缺点。
初初的优势在考虑得多,大题每道题都会尽量多个角度找点回答,这样踩分多,但速度偏慢。
宋长明很早跟他们每个人都提过,但有些习惯形成了肌肉记忆,哪怕考试还是会下意识地依赖自己最信任的方法。
他沉默地看着面前两人的卷面,到地理第一道大题,第二道大题,到选做题。
他看了眼时间,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三分钟。
基本都写差不多了,速度快的已经开始检查前面的选择,补充一开始没想到的大题小点。
他围着教室走了半圈。
凌畅的字这两年工整多了,至少隔这么远看过去不再是黏一片的,间隔拉开后赏心悦目多了。
他点点头,抬起头的时候看到台上的陆圆缺。
陆老师这会戴着眼镜,正盯着手里的一张空白原卷。
还有八分钟。
谢今朝回到自己的位置,靠着门边坐下,轻轻合上了眼。
昨晚改卷又改到了一点,谢今朝觉得自己现在迫切需要十二个小时婴儿般的睡眠。
有点困,他托着下巴,感觉自己的头上下点了点。
嗯?
谢今朝睁开眼。
不对。
不是他的头在点。
他看到面前背对自己做的学生停下了写字,然后疑惑地抬起头。
什么在晃?
谢今朝站起来。
同一时间,捏着卷子的陆圆缺猛地站起来,和他对视。
怎么了?
初初感觉到桌子在晃,前面的人在抖腿?
不对。
她抬起头,看见教室里的人都抬起了头,陆老师甚至站了起来。
我操。
“地震?”
“我操地震了?”
“我操?——”
广播里忽然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通报。
“请教学区所有学生注意,停下手里的一切事宜,在教师老师的带领下有序出教室——”
“注意,再通知一遍,请教学区所有学生立刻跟紧带队老师,有序下楼梯前往操场——”
“我操真是地震——”
“我□□卷还没写完——”
“我操你疯了还写?”
“别写了别写了,快走啊——”
谢今朝站在门口,喊住了乱七八糟的人群:“别推人!——”
陆圆缺从讲台飞奔下来:“东西都别带,单列排队,我们在顶楼,我们先下——快——”
教室里的桌椅发出轻微声响,被学生们的声音盖过,推搡着一前一后跑出了教室。
陆圆缺在最前,谢今朝站在门口放人。
“跑慢点,别摔了——”
“付一你别抓着凌畅,一前一后——”
“对啊你抓我干嘛——”凌畅喊了声,这人怎么劲这么大,挣都挣不脱。
“哦,”付一仿佛这时才回过神一样,松开了几乎是生拉硬拽的手腕,“没反应过来。”
“我操,”凌畅边走边甩了甩手腕,借着楼道的光线喊了声,“抓这么用力。”
付一没离他,换了个手继续一前一后地扯着:“快点,我们是顶楼,一会后边跑下来了。”
“那也不用拽着啊——”凌畅加快了速度,又喊了声。
“怎么不用,”付一没回头,只冲着前面抬了抬下巴,“班长不也在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