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午的阳光沿着门槛往前走,穿过镂空的屏风,猛地闪了温慈墨一下。
他回神,出去把外间的门带上了。
木门吱吱呀呀的声音并没有吵醒庄引鹤,他还是闲适地歪在床头,连清浅的呼吸都没被打乱。
温慈墨这才敢拿起那杆烟枪,犹豫再三,小心又笨拙的,把自己的唇,印在了琥珀烟嘴的位置上。
除了医术,温慈墨只要有心想学,那做的一定不会差,单从他带回来的那把折扇上,想必也能窥到一二。
可像是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我们鬼迷心窍的小公子显然是第一次做,浅显的经验全来自于那个斑斓瑰丽却又放肆的梦。
第一次实操,虽然只是一触即分,但温慈墨的那张脸却是整个都红透了。
就连眉眼处被遮着的皮肤,都几乎能透过千丝万缕的缎带,显出些许红来。
偷腥成功后,温慈墨压下几乎清晰可闻的心跳声,小心的抿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然后他就失望的发现,因为太快了,所以他什么都没感受到。
温慈墨原本以为,这种事第二次做的时候,总会比第一次熟练不少,可他那在血管尽头击缶而歌的心脏显然不这么觉得,温慈墨顶着耳内的轰鸣声,又轻轻地印了一个吻上去。
然后,温慈墨就更失望了。
他发现,这冷硬冰凉的触感,跟他梦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梦中那人的唇,是温热的,而且还带着一种勾人的湿意。
他的先生倔得让人可恨,只有被折腾哭的时候,才会哀求着送上来一串凌乱的吻,自然,一并砸下来的,还有那滚烫撩人的热泪。
不过温慈墨喜欢那人的唇,到了这时往往只会变本加厉,就只为多感受一下那温热的触感。
“你干什么呢?”
一声惊雷一般的声音从床边炸响,温慈墨手忙脚乱之下差点没直接把那烟杆撅折。
他猛地拧了一下右手的铜镯,可谁知这几日跟着祁顺练的太好,慌张之中这一下力气过大,那粗钝无害的铜刺居然直接刺到了肉里,把他的右腕扎了个鲜血淋漓。
好在有掖庭那几年熬刑的经历在,温慈墨生忍住了没叫出声。
在这激痛中,他可算是找回了自己的神智,那飘然的缎带也把他眼里的慌乱给挡了个干净,一眼扫过去,温慈墨还是那个雷霆手段的小公子——如果忽略掉他通红的耳根的话。
庄引鹤刚醒,嗓子还有点哑,他冲着温慈墨伸出手去:“拿着我的烟枪干嘛,给我。”
温慈墨却把烟枪捏在右手手心里,连着已经渗出些许殷红的袖口一起,一并藏在身后,只用左手拿了扇子来,放到了庄引鹤的掌心上:“白天睡这么久,晚上你又该睡不着了。”
温慈墨发现,他的声音还是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所以停了一息才继续道:“我去把你的轮椅推进来。”
燕文公还没点头呢,就见那小孩已经火急火燎的出去了。
庄引鹤看着他那慌张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睛。
他刚刚睡醒的时候,这小兔崽子的动作他看得一清二楚。
燕文公是有意呵斥一二的,只是托着手心里那沉甸甸的紫檀洒金折扇,他又舍不得了。
庄引鹤自问,这个年纪他也经历过。
对所有大人的东西都好奇,迫切地想尝试只有大人才能做的事情,仿佛只要抽上了这口烟,他就能光明正大的给自己套上一个名为成熟的盔甲。就好像只要有了这层铠甲,他就能独自面对那个长大后凄风苦雨的世界了。
燕文公轻叹了一口气,把扇子搓开,看着那被细心打磨过的扇骨,终究还是打算放过那个小混蛋。
上梁不正下梁歪,他身为一个大人,每天给小孩言传身教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人家学歪了之后,自己还要恬不知耻的去兴师问罪,未必有点太不是个东西了。
庄引鹤身为一个抽了七八年烟的老烟枪,这会瞧着扇面上细碎的洒金,内心终于动摇了起来。
要不然……把烟戒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燕文公就肉疼。虽然他现在过得日子也跟彻底戒烟没什么区别了,可是只要话不说死,他就总有一分念想在。
庄引鹤纠结的很,于是他把那把折扇合起来,在手心里轻轻磕了几下。
那压手的触感和那当中的那沉甸甸的温情,终究还是盖过了心头的那点瘾。
庄引鹤遗憾的叹了口气,身为一个刚刚二十岁的‘成人’,燕文公深感自己肩上责任重大。
为了不让着小孩长歪,庄引鹤做了一个让他自己声泪俱下的决定——戒烟。
只是燕文公早已经过了……又或者说,他自以为他已经过了咋咋呼呼的年纪了,所以,这个决定他就没有打算告诉温慈墨。
事情总要先做到了再说出来,才显得有效力。
这几乎可以算是庄引鹤离真相最近的一次了,可惜的是,阴差阳错下,小公子眼中那慌乱的占有欲全被他赏的那根缎带给遮了个干净。
等温慈墨再推着轮椅进来的时候,他连衣服都换过了,那点不可说的情绪,更是连影子都瞧不见了。
浑然不知早就被自己搬起来的石头砸了脚的燕文公,却还在为自己做出的那点沉默的牺牲而扼腕叹息呢。
温慈墨伺候着燕文公起来,这才把门打开,就看见门口等着一个抓耳挠腮的小厮。
小公子积威甚重,他说不让打扰,那就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敢去敲门。于是此刻可算是把人给盼出来了,那小厮都快急哭出来了:“禀小公子,宫里来了位御前的公公,奉了皇上的口谕,指名道姓的说要见咱们公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