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盈听着他们窃窃私语,不动声色。
姜熠眸光一闪,高声讶异道:“呀,竟是月姝公主!你怎么跑来此处了?”
他的声量大,一出声便将其余人的声音压了下去,众人皆罢嘴,转而看向刘盈。
刘盈淡然回道:“自是因为此番来大棠,未有能进献的奇珍异宝,便唯有献上一舞,以示我对大棠的景仰。”
众人唏嘘,她怎么来的大家皆心知肚明,既是俘虏,哪有那个空让她去准备进献的宝物,不过她这话也恰恰印证了众人的猜测。
她绝口不提两国交战一事,只声称自己对大棠怀有景仰之情,无非是怕今后孤苦无依,想要同他们博些情面罢了。
九皇子姜辉没想这么多,只新奇她的舞,他拍手道:“月姝公主跳得可真好,不知这舞是何舞,竟叫我等恍惚间看到了出淤泥而不染的莲!”
刘盈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个头戴幞头的少年正兴致勃勃看着她。
来时从刘冀那里看过不少画像,了解不少大棠皇室宗亲,她一眼认出说话的人是九皇子姜辉。
她回道:“回殿下,此舞名唤莲花谐,是我玻国有名的舞步,若殿下喜欢,来日我亦可将舞步记下交给内司。”
内司掌管宫廷舞乐,如此一来,姜辉想何时欣赏这舞便何时唤人,不必非得等刘盈来。
姜辉没没注意她认得他是谁,听后高兴地咧开嘴,笑道:“如此甚好!”
姜熠却眸光一动,又细看刘盈神情,见她淡然自若,不免生出些狐疑。
突然,席上一人出声打断姜辉的兴致,道:“九皇子尚还年幼,断不可听信妖女谗言,只顾贪图享乐。”
姜辉闻言望去,是朝中出了名的老顽固,太子太傅齐思德,他左近坐着兄长齐怀民,身职尚书右仆射,闻言也跟着点点头,表示赞同。
姜辉有些不乐意,但又不敢同齐思德叫板,免得他又到圣人那里去说他的不是。
他只好瘪瘪嘴,不再吭声。
齐思德又看向太子姜阙,言道:“太子,玻国边陲小城何时有公主坐镇过,此女定是玻国派来的细作,欲要寻隙毁我大棠基业,太子殿下万不可上当,应以大局为重……”
“好了,齐太傅,一个受降的女子还能做什么,你未免太过杞人忧天。”刑部侍郎赵横打断他的话,“月姝公主一介女子,又生得这般娇柔,怎会是你口中那等心思缜密的细作,。再说了,连圣人都道要以礼待之,莫非齐太傅不满圣人旨意?”
此言一出,众人皆看向齐思德,一时间无人敢多言。
齐思德闷哼一声,甩袖道:“我并非此意,圣人自有圣人的考量。”
随后,他看向兄长齐怀民,后者示意他莫要再言。他只好罢口。
见他吃瘪,方才刚被训斥的姜辉偷笑着给赵横竖起大拇指。
姜阙赶忙出声打圆场:“既然圣人如是说了,我等自然不能辱没圣意,应对月姝公主以礼待之,万不可寒了她对大棠的心,应以宽厚全我大棠礼节,我记得这还是太傅曾教导过我的。”
齐思德一听,重又摆了神气的架势,点了点头。
众人再无有异议者,皆又将目光落至刘盈身上。
刘盈看似是被这场面吓到了,惊惶地左右打量,眉头轻蹙,似一只深林里迷路的小鹿。
众人看到她这样,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怜惜,亦有对齐思德的埋怨。
刘盈看向赵横,宽额挺鼻的青年,她认得他,他是刑部侍郎,但仅此而已,并未多留心他是怎样的一人。
见他出面为自己说话,她微微颔首,谢过他一时袒护。
然而赵横却并不把她放在眼里,抬着下巴,面相上颇有些高傲。
他转头瞥了一眼姜熠那个方向。
刘盈立即会意,赵横此举是姜熠授意,他应是姜熠朋\党之流。
她不敢看姜熠,怕叫旁人瞧出他们之间有何猫腻,只当没看到赵横的动作,转回头看着太子姜阙。
姜熠眼睛眯了眯,他都做好了准备,待她移来目光时要冲她点点头,让她宽心,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之下。
然而她没投来目光,竟是又转回头去。
隐约能察觉到她的谨慎,但他心里又有些不舒服,好似她并不将他放在眼里,不在乎是否得他相助。
压下这股郁闷,姜熠起身道:“这一月我同月姝公主一同回长安,可没少听她念叨对长安的喜爱,怕也是不想整日闷在落花殿里,想出来透透气罢。二哥,还有十日便是寒食节,到时要去古泉寺春祭,不妨带上月姝公主,叫她瞧瞧我大棠繁盛之貌?”
刘盈有些微讶,事先说好的寒食节一事该由她亲自来提,怎的姜熠变了卦,竟抢先提及此事,不怕让太子心疑他?
不及她作何反应,姜辉也跳起来抚掌道:“五哥说得对,二哥,刘盈既是玻国来的远客,理该好好招待,让她跟着一起去踏青,看看玻国没有的长安风景。”
姜熠看一眼姜辉,想来他是觉得十分新奇好玩,才会赞同。
姜阙也想多接触一下这位月姝公主,闻言自是喜不自胜。
看其余人也都未有反对之举,他便笑着道:“这是自然,刘盈,十日后你可愿同去古泉寺?”
刘盈微微颔首:“多谢两位殿下对刘盈的照拂,刘盈愿意同去,也多谢太子殿下成全刘盈仰重大棠的心意。”
说到最后,刘盈故意抬眼娇羞地看一眼姜阙,看得他神魂再次动荡。
姜阙连声道:“好,好,好!”
正当此时,屏风后走来一人。
那人身着烟青百鸟裙,半臂披帛,举止大方得体,温婉贤淑,刘盈认出,那是尚宫局的正五品尚宫,诸葛平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