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他询问,姜秋敏已然走至近前,并无视他的存在,径直走到刘盈身前站定。
姜秋敏也将刘盈整张脸细细端详一番,不似姜辉的好奇的目光,她的目光里审讯的意味分明,如拿起冬日的寒锥,每看刘盈一寸,便要在其上凿出一个印子来。
刘盈垂眸行礼:“见过长公主。”
然而,等她直起身,铺天盖地一个巴掌挥来,直直打在她右脸上,“啪”的一声,响声清脆又绵长,回响在廊道里。
伫立在姜秋敏身后的侍女们低垂着头,沉默不言。
站在刘盈身后的彩儿吓得白了脸,亦不敢张嘴说话。
燕睛索性当没听到,刘盈又非她真正的主子,没到她护主的时候。
姜辉也被吓到了,他向例顽皮不错,经常咋咋呼呼的,吵得人烦,但胆子却尤其小,别人一冷脸,或是一个瞪视的眼神,他都能被吓得不敢吭声。
如今,看到姜秋敏上来就打人,自是吓懵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莫说人,就连刘盈怀中的小白兔都吓得颤了一颤。
姜秋敏冷哼一声:“呵,好不容易将那个短命的狐媚胚子给熬走,又来了个你,还真是阴魂不散,你们究竟要缠着我弟弟到何时!”
刘盈捂着侧脸,隐隐见泪花见眼眶里盘桓:“长公主,你这是作甚,刘盈自从来了大棠,一直本本分分,从未做出任何出格的事,不懂你什么意思,我从未缠着四皇子,只是昨日才知,我这张脸竟与其内子相像,不懂为何只因我长了这样一张脸,你和四皇子就百般针对,苛责与我……”
刘盈这话说得在理,她本生得俏丽,梨花带雨时更是楚楚动人,一旁路过的值卫、侍从等闻声皆纷纷看来,见到这一幕,指责姜秋敏的窃窃声便多了起来。
偶有一两声飘入姜秋敏耳中。
“都说长公主自从成婚后脾气越发古怪了,果不其然,你瞧,她许久没来宫中,一来便刁难人家,欺负人家没权没势呢。”
“莫说了,别再叫她听去了,反过来责骂我们的不是。”
“唉,她可真难伺候……”
姜秋敏听得脸色越发阴沉,目光扫去,一众皆低头默然做事,叫她找不出方才出言抱怨她的人。
她只得朝一众人发火道:“都没自己的事做了吗?再让我听到谁在背后嚼舌根,瞧我不拔了你们的舌头。”
经她一通说,那些人头埋得更低了。
虽然他们现在老实了,但姜秋敏深知宫人们碎嘴的功夫,大概不出一日,整个皇宫,宫外世家大族的后院里,乃至寻常街角巷末,都会说道她的不是。
呵斥完下人,姜秋敏再次看向刘盈,嗤笑道:“好手段啊,端的把不入流的乡野哭闹学得炉火纯青!听闻圣人已经派人去玻国传信,并顺道打探你的底细,一国公主嫁到边陲小城,怕不是母妃出身卑微,上不得台面,你父王随便将你打发了吧。想来也该是如此,不然你这一身狐媚子的伎俩又是跟谁人学的?不就是跟你母妃学的,先装柔弱后爬床,哈哈……”
刘盈脸色略沉,她母妃什么样,她早已记不得,打小倒是听过一些闲言碎语,说她母妃翻了糊涂,同最得宠的妃子争风吃醋,致那人摔下马摔断了腿,才被打入冷宫的。
其中真假刘盈说不清,但她唯一能弄清的一点,便是她母妃是她父王强取豪夺来的,绝非谄媚之辈。
她总是想不明白,明明先动心的是他父王,蛮横不讲理的也是他,为何最后报应都落到母妃身上。
刘盈自小亲缘淡薄,但这并不见得她能忍受别人侮辱她母妃,到底是生下她的人,没有养恩也有生恩,谁人都能欺辱她,但她不能。
刘盈很快收起脸上的阴霾,露出一副焦急状。
“不是的,长公主,我母妃不是那样的人……”
她踉跄着朝前奔走几步,实则脚步轻快,根本不给姜秋敏反应,脚下一个趔趄朝她整个压过去。
她这一下看似是太着急,自己给自己绊倒了,实则是带了点力道扑过去的,只不过面上显得无辜罢了。
这一下不出所料撞倒了姜秋敏。
刘盈整个趴到她身上,怀中小白兔不妨这一压,压住了腿脚,登时受惊,脑袋左右拼命扭动,嘴一张一张。
刘盈忙慌里慌张地去抓兔子:“啊!白兔!”
看似是用力去抓,手掌狠狠按在兔子头上,迫使它嘴朝下。
接着,廊道中响起一声凄惨的喊叫。
原本立在两侧不动的侍女们皆慌了神,见刘盈扑倒姜秋敏,赶忙拔腿来扶。
哪知人刚到近前,两个婢女刚一左一右拉起姜秋敏的手臂,就听她嗷叫一声,吓得她们以为是拽疼了她,连忙松手。
等松手后才弄清楚,原来是那只兔子咬了姜秋敏一口,她是因此才叫得凄惨。
姜秋敏两条手臂重又被摔下,又发出闷哼一声。
然而,刘盈并不打算就此罢休,惊叫道:“白兔不要!”
姜秋敏闻声背脊发汗,往下一瞅,就见一团白影朝她面门直冲而来,不提防被其四脚踩脸。
白兔虽然被姜辉特意洗过,又一直被抱着,脚底未有尘灰,但踩在姜秋敏嘴上时,愣是让她尝了一嘴毛。
她想起身,但白兔脚下力道惊人,踩得她头都抬不起来。
直到那兔子踏过她面门,她才被一众侍女给扶了起来。
刘盈也被彩儿扶起,她冷眼瞧着姜秋敏狼狈的样子,心中冷笑,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转眼见刘盈也被彩儿扶起,姜秋敏心中怨气横生,就要冲上前再给她一巴掌。
姜辉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看到兔子踩了姜秋敏的脸,又想笑又担惊受怕,生怕她怪责。
见姜秋敏起身欲要再苛责刘盈,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怕事情闹大到圣人耳中,姜辉才大着胆子打圆场,站到刘盈和姜秋敏中间,拦住姜秋敏,道:“皇长姐,刚刚刘盈也是不小心,而且那兔子,那兔子还是我给她的,说来也有我的错,这事就算了吧,你消消气……”
“算了?”姜秋敏气急败坏,“呵,敢如此折辱我,休想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