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日，相九拖着行李到了学校，手中捏着申请助学金的表格，还有一份勤工助学岗位说明。

他是来自西南山区的贫困生，少数民族，无父无母，由族中长老抚养大，成了寨里唯一一位大学生。

学校里的志愿者迎上来，热情道：“同学，我带你去宿舍楼吧？”

仔细看去，这位新生眉目俊朗，却总有些阴森森的意味。他面上是不近人情的冷漠，但是说话很礼貌：“谢谢学长。我自己去就好。请问4号楼404在哪里？”

学长猛地打了个哆嗦。

4号楼404……那不是……

他哆哆嗦嗦地指了个方向，新生点头道谢，提着大编织袋离开了。

相九顺利找到了宿舍所在。门没有锁，里面已经有人了。室友扭过头来看见他，一下跳起来叫道：“哇终于来人了，我看看我看看！”

他的眼睛大大圆圆，居然是透亮的碧绿色，像小猫，很可爱。

室友绕着他走了一圈，也像是小猫绕着人走，尾巴缠着他……

好像确实有尾巴。

相九盯着他背后晃来晃去的尾巴，没说话。

室友喃喃：“你好高哦，你从哪里来的？”

不等他回答，他又蹲下来看他手里捏着的单子，念念叨叨：“相……九？你名字好奇怪呀，助学贷款？没事没事我会让你有钱的，别担心，洛洛大王罩你。”

洛洛……大王？

洛洛大王重新站起身，戳了戳他的脸，穿了过去。

相九的瞳孔微缩。

他……

“啊……怎么没用，杨老师说这样就能凝成实体碰到人呀……奇怪。”

杨老师又是谁？学校的老师吗？

洛洛又试图抓他的手，皙白纤长的手指没入他粗笨的手，相九只感到一阵冷意麻痹了他的末梢神经，整只手都微微发颤。

他是鬼。

相九没有出声，冷静地控制着自己的躯体，一边打开箱子收拾东西，一边暗中观察着这只鬼。

他已经确认这就是只鬼——但是和他之前见过的那些都不一样，他没有保留死前的惨状，而显得鲜亮活泼，圆圆的眼睛里一丝怨气都无，正好奇地打量他。

……太可爱了。

叫“洛洛”的鬼又贴着他闻啊闻，身体偶有重叠，那种凉意比空调制冷效果还要好……那以后电费是不是可以省一点？

有人敲了敲门，是人类。他的辅导员。

辅导员姓杨，叫杨钦，似乎是刚毕业就当了导员，看上去还是学长模样，和同学打成一片。

杨钦一进门，目光就盯住了洛洛鬼，还暗中比了个手势。

洛洛鬼撇了下嘴，飘到上方，居高临下抱着手臂看他们。

相九把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只作不知，起身问：“杨老师，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杨钦笑了笑说：“我来是想问你要不要换宿舍。学校的系统出了问题，把你单独分配到这间……呃比较老旧的宿舍，条件太差了，如果你愿意的话现在就能调。”

洛洛不满道：“我就想找人来陪我怎么了？你就是见不得鬼好！”

相九摇头：“不了。我觉得能住。一个人也清净。”

一个人是清净，一人一鬼可不清净！

“这……你，我，”杨钦挠挠头，“这空调都用不了！”

“没开空调就这么凉快？”相九回头看了看，“挺好的，看来方位不错。”

洛洛鬼大声说：“这多亏了我！”

杨钦努力劝说：“而且你没觉得这房号不吉利吗？都是4。”

相九说：“没事的，我不信那个。我是唯物主义者。”

杨钦：“……”

洛洛嘎嘎怪笑起来。

杨辅导员只好说：“这里之前死过人的，是个叫沈洛见的学生，那之后就被封了，太晦气了，万一他晚上找你……”

沈洛见……

沈洛见。

相九念了两遍，觉得名字也好听，有种很清脆极轻盈的可爱。

他问：“既然如此，能免收一点住宿费吗？”

杨钦：“……”

相九平静道：“我的情况您也知道，大山里面出来的，全族只有我上了大学，路费都是族里的阿嬷阿公凑出来的。”

洛洛发出了同情的叹气：“天啊！杨老师你快点给他免！”

“行吧……”杨老师一闭眼，“你遇到什么事儿了就给我打电话……小心一点。对了，要是半夜有猫叫，不要睁眼，把自己捂在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