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倒真有些敬佩凌悠然,以一人之身,一己之力,挽大厦之将倾,庇一方大族,这样的能力,普天之下,又有几个人能做到?”
江寒听得更加迷惑了,情不自禁道:“那宁王,是图什么啊?”
“人生在世,所图的无非是两样,”凌怀恪负手而立,语调中多了几分晦暗难明,“要么有所得,谓之良禽择木而栖,要么有所归,视为士为知己者死,而凌悠然,就是后者。”
他顿了一下,再次嘲讽一笑:“可是说出去又有谁信呢?冷血无情寡恩薄义的凌悠然,其实,才是最情深义重的那一个。”
“我们不信,父皇不信,甚至连梅家的人都不一定信,所以我很好奇,凌悠然究竟还能忍到什么时候。”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江寒还是不明白:“既然凌悠然所图的只是一份情,那陛下为何那么容不下她?”
适才凌怀恪或讽或叹,始终都有一种游离在外看他人挣扎的从容,直到江寒问出这一句话,才渐渐生出了些切身的苦涩。
“那是因为,凌悠然想要的,父皇给不起。”
“我们这些人,不管怎么争怎么斗,最终的目的,自始至终都牢牢地拿捏在父皇手中,他随便一个念头,都能让我们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灰飞烟灭,所以他从来不用担心我们。”
“但是凌悠然不一样,她不图父皇什么,也就代表了,父皇没有什么能掌控她的地方,这样的感觉,让这位喜欢把所有人玩弄在掌心的九五至尊怎么忍?举世皆浊,谁要她偏偏清醒了?”
“因此,不是我们想争,是因为父皇想让我们争,所以就算我们不想争,也必须去争一争!”
今日这一番谈话,便是江寒也有些惊骇,一时间陷入了长长默然。
好在凌怀恪发泄完,已经恢复了先前云淡风轻的模样,淡淡的问道:“另一件事办的怎么样了?”
“回殿下,”江寒连忙回神道,“今日就会毒发。”
“好,”凌怀恪抚掌大笑,“这两件事你都功不可没,等到事成之后,本宫一定重重地赏你。”
“属下不敢,”江寒连忙推辞道,“能为殿下分忧,是属下的分内之事。”
“行了,你就别客气了,”凌怀恪笑骂一声,顺手递了副卷轴过去,“事情闹大了,太子那边也必须安抚一下,你先代本宫去向东宫求个和,等到事成归来,本宫自有重赏。”
清华宫
帝后感情虽然一向和睦,但雍和帝素来以勤政克己示人,自然不会在后宫久留,这还是头一次下了早朝就直奔清华宫来了。
梅雪华既是六宫之主,便早早地绝了拈酸争宠的心思,平日里也懒得让人去盯着雍和帝的动向,所以直到入了宫,梅雪华才知道这位的无名火是委实憋得厉害。
好在先前凌悠然已经传了信,她心中有计量,倒也不慌,落落大方的把人迎了下来。
雍和帝沉着脸,一面伸手来扶一面将一沓密报递过来:“念给朕听。”
“后宫不得干政。”梅雪华婉拒了一声,顺势而起,同雍和帝一同落了座。
雍和帝将一干宫人斥退,又道:“不过是些小孩子之间的玩闹,算不上什么大事,你也瞧瞧,刚好朕有几句话要同你讲。”
梅雪华这才接了密报,轻声念了出来,然而只读了一半,便犹豫的停了下来。
雍和帝显然已经知晓密报的内容,也不催促,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
梅雪华将密报收好,复又跪拜请罪道:“是臣妾疏于管教,请陛下降罪。”
“这件事,你非但无过而且有功,只是不便明说,朕自会寻个法子补偿悠然,”雍和帝看了她一眼,“起来吧。”
梅雪华却是心头一沉,虽然听出了言外之意,却无从回复,只得默默起身,安静的坐在一旁。
雍和帝却不打算放过她,继续道:“既然谈了赏,自然也要罚,依你看,这一次,朕要如何处置谨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