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言丞相一进门便跪在御前,“老臣听闻昨夜章太傅因冲撞圣上而被下了昭狱?”
裴行简双手搭在膝上,面容沉静,“丞相想说什么。”
言丞相胡须颤了颤,抬眼见皇帝的脸色并不怎么高兴,心下忐忑道:“老臣斗胆想问一下,太傅是如何冲撞了陛下?”
话音刚落,屋内气氛骤然冷凝下来。
言丞相更害怕了。
半晌,裴行简开口:“你想知道?”
言丞相不敢动,更不敢开口。
裴行简视线忽然偏向一旁。此时林听正坐在另一头的书案上,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到那笔在纸上跳动,形成了某种他看不懂的符号。
裴行简眉头一跳,这写的什么。
皇帝良久不出声,丞相好奇地顺着视线看了过去,只见林大人靠在一旁的书案上,也不知在写什么。从他的视线,自然看不清。
“林大人?” 言丞相见对方写得忘我,小心提醒道。
林听抬起头来,见屋内众人都看向他,茫然道:“怎么了?都看我干什么?” 他今日可什么事都没做。
裴行简目光在他纸页上扫了一眼。
林听骤然读懂皇帝那个难言的表情,当即将摊开的纸往胸前收,不好意思地笑笑:“臣先收起来,免得脏了陛下的眼。”
裴行简却不咸不淡道:“晚了,朕眼睛已经被脏了。”
林听:…… 倒也不必这么实诚。
“那臣给陛下洗洗眼?”
裴行简眼睛一睨,“算了,朕怕被林卿一个不小心将眼珠子扣出来。”
林听心说他哪儿有那么不小心。
紧接着裴行简朝他扬扬头:“昨夜林卿跟朕在一起,你可问他。”
言丞相顿时好奇地看向林听。
林听指尖颤了颤,难以置信裴行简竟然将这活儿推给了他。
要他怎么说,硬说起来那算是后妃与外男私通,于两人名誉有损,于皇室名誉有害。
“呃,” 林听筹措着措辞,“昨夜夜深,臣跟在后面没看清楚,皇上在前面看得更清楚些,言丞相还是询问皇上吧。” 又将话抛了回去。
言丞相心里越来越忐忑。到底是犯了多大的事,怎么一个个都难以启齿的模样,总不能搞什么私通吧。
念头刚冒出就被他压下,章太傅醉心学术,必不能犯这种错误。
他心中揣测,想到今日上朝时看到的情景,躬身道:“圣上,如今正值科考之际,京城学子众多,臣上朝时经过崇文馆,见数名学子围聚在馆前抗议,称不放了章太傅他们就不离开。”
他言辞恳切:“京兆府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屋外又传来太监的通报声:“安定侯求见。”
裴行简眸光一凝,“让他进来。”
片刻,安定侯进门,看到早就跪在屋里的言丞相,微笑道:“原来言丞相也在。”
言丞相不屑地哼一声。
一股火药味在空气中弥漫。
林听当即放了笔,努力将脖子往那边探。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安定侯开门见山道:“皇上,京兆府尹来报众多学子围在京兆府门,已影响府衙工作,臣认为当立即出动巡城营,将那些闹事的人全抓起来严刑拷打,带头的几人更要重判。”
裴行简淡淡看过去,“言丞相觉得如何处理。”
“不可。” 言丞相反驳,“那些学子一直以章太傅为榜样,如今章太傅莫名下狱,自然心中不忿,臣以为应当讲明原有,以平学子愤怒。”
“呵,朝廷就是对那些学子太过纵容,才让他们忘了谁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安定侯,以暴力治天下本就不可取。”
“也就你们这些文人文绉绉的,做事优柔寡断……”
“你一莽夫……”
……
明明只有两个人在吵,林听却感觉他们吵出了一整个菜市场。
眼见那两人越吵越凶,都快要打起来了,再往另一边瞧,裴行简指骨抵着鼻梁,唇抿成一跳直线,掀开的眼眶里隐隐泛红。
偏偏吵架的那两人却没有发觉,都快上房揭瓦了。
啧,怪不得皇帝心累,这两个没眼力见儿的,再这么吵下去,今儿屋子里的人都别想走了。
林听喝口水清清嗓子,起身站到那两位大臣面前,一手扒开一个,“两位老大人,静静、静静。”
那两人已经发展到上手了,安定侯抓着丞相胡须,丞相拽着安定侯头发,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放手。”
“你个老家伙,你先放……” “休想……”
林听茫然顿了一下,继续劝说:“我说两位,看向我,look my eyes。” 他抬高了音量,终于吸引到这两人的目光。
“您们二位多少岁啊?” 林听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加起来岁数比我多了几倍吧,都这么大了,能不能成熟稳重点,能不能学学我,淡定淡定。”
言丞相和安定侯胡子动了动,想要说什么,但又憋了回去。
“大家都是同事,要团结、友爱、互助是不是。”
“来来,听我的,我喊一二三大家就一起放手哈。”
那两人没再反驳。
“一、二、三。”
刷拉,三人一起放手。
终于将两人分开,林听拍了拍手,“这就对了嘛。” 又转向裴行简说:“皇上,臣倒是有个办法。”
裴行简眉眼看过来,“说。”
“臣觉得应该恩威并施,一方面好言劝说,另一方面对于那些带头闹事的学子也不能轻易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