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景象化作虚影,俞寒觉得脚下一空,一阵坠心的失重感袭来,瞬间击溃了她的感官,被一股怪力蒙蔽了神智。
待意识再次回归,俞寒首先感受到的,是来自神魂的疼痛,如受到炙烤般苦楚,回荡着裴天衢的传音。
【俞…寒、俞…你—听…吗?】
听起来信号不太好的样子。
俞寒费力地坐起,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片火海,身下的火焰无色无根,而自己身着玄衣,像坠入白焰之海的一尾鱼。
【…还不改口叫师尊呢。】她试探着传音。
如预想中的一样无人回应,看来这阵法将他们分割在了两个空间。
【系统,这是什么阵?】
系统没有应答。
这让俞寒来了兴致,要知道能干预系统权柄的只有天道,难道天道直接出手了?这么掉架的吗?
还是有什么天道与系统都无法干预的存在?
神魂的持续的痛楚打断了俞寒的思绪,白色烈焰灼烧的不是肉身,而在透过丹田直攻她的神识。
她不得不起身环顾,先为自己寻一条生路。
举头一片刺眼白芒,俞寒只能低头,试图从燃烧着烈焰的土地着手。
这片火海从龟裂的地底涌出,俞寒扫过那些不规则的地表裂纹,发现自己正处于格外粗壮笔直的地裂线矩形中心,或许凌空俯瞰才能看出关窍。
她刚刚提气踏空,就发觉自己的水系灵能在一刹那被此处火能蒸腾殆尽,这才意识到此阵专克她的水单灵根,企图封印她施法之能。
但就此自困无益于破阵,俞寒只得加大运气力度,在灵能被烤完之前尽量飞得高些。
这一动可不得了,笼罩在俞寒身周炽热的白光瞬间消散。
视线回归之际,她只望见自己头顶悬浮着数百面巨型反光镜,而它们正折射着地面透出的白光,汇聚所有光线的交点在她刚刚脱身之处。
原来方才不是看不见头顶,是被数百面凹面镜聚焦了…
铜镜仿佛注意到她的移动,纷纷调转角度,重新将她至于万千光斑的炙烤当中,痛得她生生坠回了地面。
这还得了,俞寒觉得自己像一滴被聚能了的水人,马上就要被烤个干净!
她奋力向上飞去,眼眸快速转动,竭力收集着关键信息。
地表裂开的火道显出九宫格状的炽白光痕,空中悬浮着三百六十面铜镜,其中心立有一尊三足金乌雕像!
原来每面镜子反射的白光都象征着太阳真火,九阳遁地逆空而照,焚尽修士灵海。
俞寒忍住丹田抽尽之苦,快速朝那金乌雕像掠去。
此物凌于法阵中心,有阵眼之象,必为破局关键。
她极力躲避那百面铜镜的聚焦,眯眼望去,发现那金乌口中衔有半块龟甲!
半块…
若此阵为两仪劫身阵,则破阵之法,必由双阵中的二人合力完成!
【裴天衢——!】俞寒引动神识朝另一端呐喊。
瞬息之间,天地色变,本为一片白芒的光域须臾间被浓郁的黑暗自下而上侵蚀,头顶铜镜被也血夜之象缓缓覆盖。
而自己则突然感到椎骨刻心之痛,被幽冥鬼焰魂锁牢牢锁住了四肢,正直视着面前红发飘散之人。
面对身周景象和自身境况的突变,俞寒尽力沉下心神,仔细端详与自己对峙的男人。
只见他玄衣摄魂,好似一身狂骨生香,五官精致,却是凤眸含煞笑里藏劫,不是她那好面容的徒儿还能是谁。
“…裴天衢?”俞寒不确定地问道:“你…还是堕魔了?”
“……是啊。”
他殷红的薄唇噙着邪气,语气慵懒,舞动枪戟的杀意却是干脆凌厉。
“可都是拜你所赐啊…”
“我的,好、师、尊。”
俞寒瞥见他额间道纹金光涌动,邪冶的红发也夹杂了丝丝缕缕的金。
不…不是单纯的堕魔,更像同时驾驭了魔灵两气,统御了天地法则。
万象异动,裴天衢手中长枪召动千劫雷火,凝聚在枪尖朝她丹田之处重重刺来。
“我,替天道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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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天衢——!】
裴天衢感到识海当中一片震颤,他凝神追辨,却还是一片荒芜。
他紧锁眉头。
此方天地倒悬如墨池,对应阴阵之象,那放置于阵中的蟾蜍玉雕让他联想到月亮。
而苍穹垂下无数冰凌,生生压制住他的异火,使其无法运功击碎冰池,就连可勘破天机的九曜天瞳也无法找出此阵瑕疵。
裴天衢只得忍痛,身穿数道冰凌,行至玉蟾身前窥探玄机。
那玉蟾成匍匐状,背部雕有圆形道纹,其中置有半块龟甲,甲边碎裂,似有另外半块与之呼应。
难道这就是她唤他的原因?
此念一出,天地震荡,裴天衢身周景致速变,脚下踏有渡劫祭坛,自己双拳紧纂仰天而望,正生生迎击天劫的雷霆之击。
灵识消磨、皮开肉绽之苦他早已熟识。
裴天衢只觉得自己此时气脉充盈,丹田识海更是密布天道法则,由此浩气心生,觉得那天雷不足为惧。
更引他注意的是坛下的女子,他的师尊。
俞寒白衣而立,似云袂飞仙,比起现在更具圣灵之姿。
雪魄凝脂的面容下,她寒星点眸,唇边噙着笑意,盈盈望向自己,好似在看最令自己骄傲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