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老板可打住吧。”孟广白扶额,接着同林鹤归道,“我哪知道他多了个穿姑娘衣服的癖好;再说,他唱戏的时候也不叫这个名。”
孟广白解释一通后,商挽秋也不特意捏着嗓了,人一下端方起来:“是孟公子说的这样。我唱旦角常要念着女儿家的姿态,索性日常便以女子装束出行。在戏班人都叫我商老板,孟公子不知我全名也是人之常情。”
林鹤归恍然:“原来如此。”
林鹤归估摸着茶水当晾得差不多了,端起茶盏要喝,喝之前看了一眼杯中数枚浮沉的茶叶。
他看了片刻,突然神色微动,转头望向诊房门外,道:“饲主来了。”
诊房里数人面色均是微微一变,几乎同时看向诊房那扇薄木门板。
小坛中传出一连串“咔哒咔哒”的声响。
孟广白面容一凝;商挽秋的端方一下子退了去,望向门外目光灼灼。
宋时轻轻扶了扶“断岁”,声音平缓:“不知道友来有何贵干?”
过了数息,门轻轻开了。
来者身上的银饰左右碰着,耳上坠着的铃铛清凌凌一阵响。
央拉措露出一个明艳乖巧的笑,道:“道友好,我来接我家扎贡,麻烦道友放他一放。”
林鹤归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的韶夭,不免有些愕然。
韶夭云里雾里跟着央拉措走,看见诊房里的人这才知道扎贡是去哪儿“玩”了。
这回轮到她拉央拉措的衣角,语气微惊:“央拉措,你怎么让扎贡跟着林道友来了?!”
商挽秋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下韶夭和央拉措,悄悄竖起耳朵。
央拉措当着林鹤归这边一众人的面也不遮掩,坦然道:“他伤你!”
林鹤归脸上的疑惑简直要溢出来了,半晌愣是说不出话来。
宋时脸色阴了。商挽秋往边上挪了挪位置,免得挡着宋时和孟广白的路。
孟广白皱着眉站起身,韶夭忙道:“道友实在抱歉,是我们冒昧了,我代央拉措向诸位道歉,望诸位见谅。”
央拉措急了,不满道:“可他就是伤你了!”
林鹤归这才找回声音来,不禁举起了左手:“这位,呃,央道友?有没有想过这么一种情况,同韶道友比试,是我伤得比较重。”
央拉措被韶夭拽了拽衣摆,哼了一声,并不搭理林鹤归。
商挽秋悄悄同林鹤归附耳道:“他们西郡密教似乎不用姓,人大名就叫央拉措。”
林鹤归低低“哦”一声,当即表示自己不会再叫错了。
韶夭现在只恨自己嘴笨,无奈重复道:“林道友,实在是万分抱歉,这回属实是我们莽撞……”
她又低声同央拉措道:“央拉措,真是我伤林道友重些,但我也确实技不如人。林道友最后还没夺我鞭子……”
央拉措当时光见着林鹤归伤着小桃了,只想替小桃打回来,哪还顾得上别的,林鹤归刚下场就让扎贡跟了上去。后来她同小桃逛午市逛得好好的,跟着人的扎贡却突然被抓,出手的必然是林鹤归这边的人,她便更是不快,这会儿听韶夭几句话才缓下几分。
既然韶夭不肯,这次肯定不能当着韶夭的面折腾了。
央拉措撇撇嘴,朝门里一伸手,向林鹤归他们讨扎贡回来。
孟广白轻轻一笑,语气带着寒意:“素闻密教行事恣意,如今看来倒是妄为。”
央拉措眉头一挑,收回手,不畏不惧道:“拽什么词呢,意思是不放我家扎贡咯?”
边上宋时扶刀站起身,惹得韶夭汗都要急出来了。她看过宋时两场比试,清楚宋时那把刀锋锐得很,更何况对面四个人,央拉措这头又理亏。
她语气重了些,松了手喊央拉措:“央拉措,别这么急。”
央拉措委屈起来:“打又不让打,他们都不放扎贡。”
韶夭没忍住叹了口气,扶了扶额角。
林鹤归今天打了个痛快,心情不错,也不顾自己就是事件中心,莫名看这针锋相对的场面有些好笑。他心道,这央拉措分明也就是小孩子脾气,人兴许也就南星那么点大。
想起孟南星,林鹤归心情平缓了些,戳了戳孟广白,示意他把蛊虫放出来。
孟广白定定看了林鹤归一息,叹了口气,把虫从灵坛里放了出来。
扎贡甫一透气便舞着百足往央拉措那儿爬,看行动还颇为委屈。
林鹤归见那虫娴熟地爬回央拉措肩上,斟酌着开口道:“央拉措道友,恕我冒昧,擂台上刀剑无眼,受伤是常有的事情,也是武修必经之路,不必如此紧张。”
他沉吟片刻,接着道:“若是受不得一点伤,那武修之路也难得长久。”
央拉措被他这话震了震,低下脑袋兀自默不作声去了。她后知后觉韶夭和自己所修不同,是不该拿巫蛊之道与武修之道同语。
韶夭朝林鹤归抱拳道:“谢林道友多谅,道友日后在南郡若是有什么需要,我能帮尽帮。”
林鹤归礼貌回以一笑。
扎贡在央拉措耳侧“咔哒”两下,央拉措回过神来,冲林鹤归做个西郡人士致歉的手势,支吾半天才别扭道:“是我不对,下次不会了。”
她故意侧过脸去盯门板,看着更显稚气。韶夭便要引着她往外走。
林鹤归笑了笑,也比划个了西郡手势回去,道:“日后有缘再会。”
这句似乎点到了央拉措,她眼睛一亮,回过头看着林鹤归等人,战意十足道:“是得打一场痛快。这里不行,那就擂台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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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轮掣签那日,宋时去誊名录。
林鹤归的伤差不多好全了,坐在别院枫木下揣摩剑法。他接过宋时刚带回来的名录一看,不禁想起月初央拉措临走前扔下的那话,匪夷所思道:“小丫头这嘴这么灵?”
孟广白头一探,只见名录上赫然写着:
九月初十,雾隐山林鹤归对断云府顾望洲;九月十四,雾隐山宋时对密教央拉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