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孟天无往后一退,猛然转头看向窗外。
窗外,放倒亲爹、把哥哥从后山禁地里偷出来的孟南星被她看得缩了缩脑袋,但旋即直起腰切声追问:“娘,寒往哥哥怎么会魂魄失散?”
孟天无再撤开两步,瞬息恢复了镇静。她侧首看了闻人语一眼,转身往外走:“不清楚。我现在就去看看。”
“我去取悬舟。”孟广白贴着她脚后跟大步向外走,迭声追问,“鹤归现在在哪儿?要备什么药?……”
闻人语拦不下他们俩,只尖声喝道:“你们不能去!”
“玄渊查出了孟家的毒,数位大乘准圣中招,他们小乘期没法解。”她陡然收住情绪降下音调,语气平板,声音有些发颤,手上做出“术制”的手势,“那位、下了令,孟家人出谷……只能去玄渊。否则……望夷不保。”
叫大乘准圣中招的毒。孟天无猝然止步,难以置信地看向骨碌碌滚着轮椅跟来的孟南星。孟南星手上动作一顿,硬着头皮绕过她,躲到孟广白身后。
听着闻人语的话,孟广白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厉声质疑道:“仙人在上开什么玩笑!九千里开外的玄渊怎么限制得住望夷!”
“没有九千里。”闻人语垂着手,腰背挺直站在原地,轻轻摇头。她脸上血色完全褪去了,露出一个讥诮而苍白的笑:“那阵……被我带进来了。”
孟天无狠狠一攥衣袖。她转过身,面无表情,深深望进闻人语琥珀般看似剔透温柔的眼眸。
·
中郡,学宫,祭酒书楼。
仰止发动了所有信得过的人遍查典籍找失魂相关的信息,急风骤雨般吩咐好学宫后续安排,请下长假,再没离开书楼一步。
宋时还好,他常年锻体,皮肉筋骨炼得强悍,学宫和望夷来的医修紧赶慢赶处理过他的伤势,正在聚灵凝气阵的辅助下缓慢自愈。
但林鹤归还没脱离险情。魂魄之术是八郡禁忌,林鹤归伤在魂魄,几位医修束手无策;他神识沉寂失控,经脉留不住真气,躯体又必须得用真气维持着,片刻离不了人。仰止不放心他人,亲自和紧急赶回的江怀微轮流守在林鹤归身边。
离林鹤归他们回来已有两个多时辰,夜色爬上了中郡的天,但仰行仍未回讯;孟家受阻,现在还没有人来。
仰止难掩疲态。医修修炼缓慢,大成者少有,寻常医修根本没到接触魂魄的境界,更何况摸到接触魂魄的门路。据她所知,只有孟家人才可能抢救一番。
仰止抿起唇,脑中闪过数种方法,起身准备再去趟藏书阁寻书验证。江怀微无言接过她的位置,给林鹤归续上真气。
仰止走出暗间,忽闻门外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来人边喘边哐哐拍门:“仰祭酒!是我!快让我进去!”
孟广白面前的门立刻打开了。
“你怎么过来的?你娘呢?”仰止眼含意外,迅速放他进来,不用他问就一指暗间位置,迭声问他。她从百里镇祟处听说了宁惊澜对孟家的“禁制”,没想到他们破得这么快。
孟广白气没喘匀就往里跑,头也不回道:“叛个家门的事!娘……谷主去了玄渊,她说的我都带来了。祭酒我悬舟还摔在外头撞了点东西事出紧急你叫人别罚我……”他三两步赶到林鹤归床边跪下,猝然收声,闭目深吸一口气,神情严肃起来。
孟广白快速检查过林鹤归的伤势,翻腕抬手往林鹤归周身扎下数枚圣音竹针。他下手谨慎果决,每一针下去都用上了十成力,似乎钉透了什么壁障。
望夷禁秘,仙门十三针*。仰止瞳孔一紧,看向孟广白脸色。
不过几针下去,孟广白的脸色就比躺在另一侧的宋时好不了多少,等一轮十三针扎完更是面无血色。但他动作不停,扎完针就取出一小瓶质地黏稠的朱砂色液体,玉杆狼毫一蘸,以林鹤归为阵心,当空绘下一座方圆近两丈的大阵。
阵纹画毕,那瓶液体也正好见底。孟广白搁下笔,捻起一片小刀干脆利落地割开掌心。掌心血滴进阵中便迅速消失,悬在半空的繁复圆阵缓缓下沉,在竹针尾端停下。阵纹自阵心至边沿渐次亮起,鲜艳赤色流淌,缓慢填满整座阵法,阵纹上的光泽开始有节律地明灭。
阵成。
暗间中几人多少松了口气。孟广白退开数步,“扑嗵”瘫坐到地上。
江怀微俯身要扶他。孟广白满额细汗,惨白着脸摆摆手:“没事师姐。我腿有些软,先坐会儿。”
江怀微点头以示了解,静了几息又道:“鹤归麻烦你了。”
“麻烦什么?”孟广白耳尖警觉一动,坐直身子往林鹤归方向挪了挪,肃然道,“师姐跟我见什么外?不麻烦,完全不麻烦。”
看他警惕的样子,仰止不禁露出点笑。她拍拍面露不解的江怀微,问孟广白:“鹤归现在如何?”
孟广白转头望着林鹤归仍显灰黯的侧脸,目光深深。
“圣音竹固神定魄,阵法招魂聚灵……躯体姑且是从阎王殿里抢回来了。”他的声线平稳、冷静,“接下来我每日施针,最多维持十日。十日之内如果还引不回魂,救下的就只是活死人。”
“还能如何招魂?”江怀微立即问。
“用渡引魂魄的东西……我才疏学浅,还不清楚那东西还在不在世……”孟广白吐出浊气,抹了把脸,踉跄着起身对仰止道,“仰祭酒,借一下学宫藏书阁。”
仰止看他脸色,拧眉道:“你先去修养,要找什么同我说。学宫还有人手能用,让他们去找。”
孟广白犹疑片刻,还是点了头。
“祖上典籍中记载的一种珍奇仙植,名元洲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