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冈义勇睁开眼睛,富冈茑子就在河的对面。
他张了张嘴,却很快地又闭上。
也许他该说点什么,又或者面对许久未见的姊姊时,他应该做点什么。
但是他又该说些什么呢?
在发现自杀没办法见到姊姊后,好一段时间他都在思考下次见面时,他该说点什么才好。
记得某次自己自杀死亡后,回到的时间节点恰好在和胡蝶忍下将棋,万幸那时他才刚落子,胡蝶忍忙著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没有馀裕察觉他的异常。
在回到那个节点之前,胡蝶香奈惠细心地替他依据时间线罗列出救援的顺序,他需要做的,便只剩下回忆自己回到了哪裡、还能救下多少人?
他记得胡蝶忍因为任务受了伤,在蝶屋养伤期间和他下了许多盘棋,而他因为胡蝶香奈惠领走了搜集伤亡情报的任务閒著没事,被对方赶去休息,两个閒人在蝶屋无事可做,村田便提议让富冈义勇教胡蝶忍下棋。
绝对不是因为怕被富冈抓去练习,村田想。
直到富冈义勇点头,村田高高吊起的心才放鬆下来,胡蝶忍看起来也挺高兴的——也许是因为终于有人陪对方玩而感到开心的吧?
富冈义勇看得出来胡蝶忍有去仔细了解过规则,却没什么相关的经验,看著兴致勃勃地摆放棋子的胡蝶忍,悄悄地勾起了嘴角:“胡蝶......很努力了啊。”
对方一直都是努力的实干家,无论做什么都希望做到最好,看著对方在胡蝶香奈惠退位后拼命的样子,富冈义勇知道如果是自己的话,并不会希望有人来阻止自己的努力,因此只能说点没什么用的鼓励的话。
没想到胡蝶忍突然亮起眼睛,像是找到同伴了一样兴奋地抓著他抱怨:“对吧?!富冈先生你也这么觉得没错吧?”
富冈义勇才微微点了点头,胡蝶忍就批哩啪啦地抱怨了一串:“等等见到姊姊,我绝对要跟她说这次的鬼有多么难缠,还有路上看见我是女孩子就不相信我的那个人,他们都太过分了......”
回忆到此结束,终于苦思冥想出下一步的胡蝶忍抬眼看见摸著颈部神游天外的富冈义勇后,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富冈先生?轮到你了噢?”
富冈义勇低头看向棋盘,就算他的记忆力再好,也无法回想起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棋目前进度到哪裡了、下一步又该怎么走,更别提以胡蝶忍的聪明程度,每一盘棋都在进步,稍有行差踏错便会输掉棋局,如果不好好回想起自己那时想用的对策是什么的话......
“富冈先生?刚才那一下很棘手吗?”胡蝶忍皱著眉头也看向棋盘,富冈义勇的思考时间已经远远超出之前对弈的平均值了,但是刚才那一下不过才算是刚开局而已,正常来说没什么值得思考的问题才对啊?
“不,只是在想如果见到姊姊了,我该说些什么而已。”富冈义勇微微叹了口气,他已经回忆完毕,对于接下来该怎么最大程度地救下其他队员有想法了,自然就不能继续待在这裡:“我该走了。”
他拿起放在一旁的日轮刀,自觉虽然声音还有点哑,但是精神没问题,胡蝶忍歪著头看他:“这么突然吗?”
突然吗......?对于逝去的生命来说,确实挺突然的吧?
富冈义勇绑好刀鞘,原本伸出手想摸胡蝶忍脑袋的手最后拐了个弯,按上对方的肩膀:“好好休息。”
对方已经成长为一名剑士了,实在不适合像过去对待其他蝶屋的小孩子一样,用摸头打发对方。
胡蝶忍疼得呲牙咧嘴,这下肯定渗血了,她原本想和姊姊撒撒娇多聊聊天的想法顿时行不通了——胡蝶香奈惠看她换新的绷带就知道她受的伤有多重,而太严重的伤口会让姊姊难过,所以只能装没事。
这就是富冈先生真正想说的吗?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剑士,就别总想著撒娇。
于是等富冈义勇回到蝶屋,打算稍作休息等待隔天才会出现的鬼时,恰好碰上胡蝶忍弯著笑脸说没事,千方百计阻拦胡蝶香奈惠查看她伤口的行为。
和对方之前所说的完全不一样。
富冈义勇困惑地皱起眉头,两种截然不同的作法让他有点难以理解,对于见到自家姊姊时该说什么话,就又更想不明白了。
时间回到现在。
富冈义勇看著快要淹到大腿根部的水面,难得有几分丧气。
“姊姊......”富冈义勇抿著嘴,自责地看著富冈茑子的眼睛:“刚才——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刚才,我确实放弃了希望。”
吃人的心理负担压弯了他,在发现日轮刀断了的那个瞬间,他的脑袋停止思考,在渴求死亡的漩涡中找不到方向。
如果不是宽三郎,他根本没办法那么快就恢复过来。
也许是最近习惯有胡蝶香奈惠帮助他,富冈义勇便将需要大量花费心神的工作交给对方,导致在出事的当下,一时之间没能很好地做出适当的反应。
富冈茑子弯了弯眼睛,虽然仍听不到声音,但是专心看著对方的富冈义勇很快就理解了对方的意思,然后惊讶地张大了眼睛。
“——义勇......很努力了啊。”
“等、什么——”富冈义勇想向前踏出一步,试图确认自己到底有没有看错,熟悉的力量便将他向后推去,他只能徒劳地伸出手:“等一下——”
意识回归到身体裡的那一刻,恶鬼熟悉的吼声向他袭来,富冈义勇凭著本能转了转手腕,用最少的力气砍下鬼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