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奔驰缓缓驶入余山别墅的地下车库。
周映执迈步下车,疲态万分,早在车上便被他扯松的领带,此刻歪七扭八泄露着他的烦闷,索性一把扯落。
脱下的深色西装外套被他随意搭在手臂上,入了餐厅即被佣人接过收拾妥帖。
“妈。”
他颔首示意,自顾落座。
而餐桌的另一侧,柳清颐正安静端坐,似乎已等候多时。
“怎么迟到这么久,清颐等你半天了。”宋嘉英面露不悦,些许严肃。
他眉头微抬,目光沉沉的扫了一眼对面,“抱歉,下午的会议超时了一些。”
“没关系,工作要紧。”柳清颐稍许不自在,但未表现得太明显。
“你看人家,还没嫁过来就知道替你说话。”
周映执没吭声,随意抬手将一旁静置的水杯送至唇边,缓缓抿了一口,有些心不在焉。
柳清颐闻言闪过一丝尴尬,循着声音抬眸看向对面,见他神色如常,似乎方才的话未曾入耳,心中蓦地一沉。
这些天她频繁出入周家老宅,一反常态地与宋嘉英走得极近。表面上看,长辈们理所当然默认的关系似乎正有条不紊的搬上台面,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正式敲定,但实际上,两人都有各自的心思,没有抵抗,并不代表臣服。
对于父母循规蹈矩的安排,周映执既不反驳,也不附和,态度就像一潭死水,平静得让人摸不着头脑。
“跟清颐尽快定下来吧,两家找时间吃个饭。”
周映执手下一滞,杯中茶水泛起一圈细微的涟漪。他抬眸看向母亲,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凉意:“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考虑当事人的意见吗?”
饭桌上的气氛骤然凝固,宋嘉英脸色不悦,正要开口,周映执已放下杯子,神色淡漠的起身道:“我吃过了,你们随意。”
“你去哪?”宋嘉英急问。
“回公司。”
柳清颐呆坐,对此突发状况显然应对不暇,手中刀叉无意识拨弄着餐盘中夹生的牛排,有些不知所措。
宋嘉英的目光从周映执决然离开的背影上收回,再度落回柳清颐身上,“怎么回事,吵架了?”
柳清颐抬起头,勉强保持镇定:“当然没有,兴许是公司真的有急事。”
宋嘉英注意到她微微泛红的面颊和闪烁的眼神,思虑片刻后,语气缓和下来,“映执那边我心里有数,倒是你,可有什么心里话想跟阿姨说的,阿姨也听听。”
柳清颐微微一愣,随即低下头,指尖轻轻摩挲着餐盘的边缘,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我只是觉得......有些太快了。”
她了解过去的周映执,无论何种情境,他总能将待人处事的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即便内心波澜,表面也始终镇定,绝不会像今天这般失礼,现在的他,眼神里似乎藏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无人能窥探他半分。
“他迟早要接手集团的,往后不知道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你手脚不利索些,就不怕他被人抢走么?”宋嘉英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我......”
“我跟你爸妈都是过来人,知道有些事情长辈做不得主,都盼着你们水到渠成用不着我们操心最好,机会都是稍纵即逝的,人心也一样,有些话我也不多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自然知道阿姨的意思。”
周柳两家联姻似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周家作为上位者,柳家自然不会怠慢,柳清颐能放下身段迎合宋嘉英,柳氏夫妻没少在背后鞭笞。
“嗯,我明白。”
“对了,下个月正好是你生日,你爸妈的请柬已经送过来了,在此之前你还有机会做选择。”
“一定......要公开吗?”她低声询问,犹豫着试探退路,声线甚至有些颤抖。
“这是你爸妈的意思。”
宋嘉英语气平静,却听的她心头狠狠一紧,下意识抬眸打量,正好对上那双威严却又意外从容的眼睛。
明明早就看透她的挣扎,却又毫不在意。
回程的路上,她独自蜷缩在后座,目光涣散地望向窗外飞速掠过的夜景。
周映执似乎没有那么在意她的情绪了,就比如今晚,他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这种陌生且无由来的轻视,令她莫名的烦躁不安,久久都无法疏解。
而在海城另一侧的某条林荫小道上,李勤将手中烟蒂掐灭,顺势丢进一旁的垃圾箱,随后抬眸眺望不远处那辆停靠在路边的黑色轿车。
周映执靠在车后座的椅背上,双眸微闭。
这一路绕来绕去,最终还是绕回了这里,明明毫无目的,却鬼使神差地熄火停留。
他懒得深究忽然停车的缘由,抬手捏了捏眉间,试图将那些烦躁的思绪一并揉碎。
此后的一周,傅屿调换了新的带教人,格子间前辈们对她的关照也明显多了几分刻意。她知道这是许世城的手笔,心中愈发不自在,就像被人硬塞了一份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既无法干脆地拒绝,又难以心安理得地接受。
“我好像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傅屿咽下口中米饭,神色认真地看向餐桌对面正大口朵颐的许世城,“要不我买个礼物送你?不过......别挑太贵的哈,我怕买不起。”
“你不是正在请我吃饭么,一样的。”
傅屿转头朝四周打量,语气无奈:“可这是员工食堂,免费的。”
许世城呛了口汤汁,咳嗽两声,随即摆摆手:“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怎么,怕欠我人情?”
傅屿抿唇,低头戳了戳碗里的米饭,音量低了几分:“只是觉得,无功不受禄......有点不自在。”
“那你帮我个忙,算是礼尚往来了,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