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绾定了定神,兀自镇定道:“王爷好兴致,这么巧也来这寻乐子?”
“这话我倒要问小美人你,”耶齐雷微扬着下巴,语带讥讽,“怎么,耶齐烈居然肯放你一个人出来?之前用他的令牌逃跑还不够,现在又来这种地方?是在御马司的日子不好过,所以想来这捞点脂粉钱?”
耶齐雷的话句句带刺,沈绾原本不愿理会,可从话音里还是敏锐察觉到一丝不对。
看来耶齐雷早就知道她的出逃,当时知道内情的人不多,两月前耶齐格突然发难,偏又正巧赶着谢翊离京,很难不让人生疑。这种种蹊跷,似乎是有人暗地推动。
难道这个人,是他?
“我不过得了将军授意,来这见见世面,不知王爷把我引来是何用意?”沈绾无意与他兜圈子,开门见山道。
她虽面上保持客气,可眼神依旧清傲无尘,似乎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耶齐雷被她骨子里这股傲气膈到,心头愈发烦躁。
她不过一介女奴,凭什么不把他放在眼里?当初若不是谢翊横插一脚,她早就是他的!
血液里恶劣的征服欲被激起。
他要驯服她!他要她像狗一样伏在他脚下!
耶齐雷嚯地站起身,肥硕的身形一步步踏来,好似一座密不透风的肉墙,极具压迫感。
“我大哥念着君臣旧情,我可没那么多顾忌,既然牢狱之灾磨不平你,掖幽庭也困不住你,那我今日倒要看看,这地下兽场能不能锉杀你!”
“来人,把她跟那些兽奴关在一起,今晚咱们也让客人们尝尝鲜!”
“王爷,这、这是否有些欠妥当?”一位身着织金锦袍,身形瘦削的中年男子从阴影里走出,犹豫地搓着手,“她毕竟是大将军的人,若是……”
“金老板,”耶齐雷顿时沉下脸,颇为不耐烦,“什么时候轮到你教本王做事?”
金老板忙吓得低头称是,他这赌场生意本就见不得光,之所以能从前朝延续到新朝,靠的就是攀附皇亲显贵做靠山。
自从拓摩入京,以耶齐雷为首的蛮夷贵族在京都横行霸道,不知干下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他为求自保,自然要多多巴结。
“是,小人这就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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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绾被这伙人一路押着,进入一处地下通道,沿着青砖石梯一路往下,竟走到一处天然的地下广场。
广场地势低洼,犹如一个巨大的漏斗,四周地势较高,遍布石阶,皆用围栏围起,形成看台,此刻上面已经站满了兴致勃勃的赌客。
中间阔平的场地上,一名身形干瘦的少年惶然无措站在中间,不远处传来野猪的狂叫嘶鸣,还来及反应,那野畜便猛地冲撞过来。
尖锐的獠牙随着剧烈的撞击狠狠刺向少年,少年本想反击,奈何野猪的皮肉太厚,他手中的木刺根本无法将它戳伤,一个不留神,少年瞬间被挑飞,再落地时,野猪如同杀红了眼,飞身横窜过去死死咬住少年后颈。
凄惨的哀嚎声顿时响彻场地,眼看胜负已分,高座上爆出喧闹呼声,或兴奋或唾骂,并无一人在意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年。
沈绾被眼前景象震惊,原来所谓人兽相博,竟是把人当牲畜,只为供那些赌客一乐。
她还未停足片刻,便被身后人狠狠一推,跌进一侧石洞。最后余光所及之处,只留下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石洞阴冷,左右两侧窄小,可通径极深,入口处布着铁栅栏,沈绾借着洞口透进的亮光,才发现角落里竟蹲着大大小小几个人影,他们个个神色警惕,眼神里布满了恐惧。
沈绾从怀中掏出火折子捻燃,这才看清他们皆是些半大孩子,看上去最大不过十五六岁,最小只有十一二岁,只是手脚皆戴着绳索镣铐,导致身子无法伸直,只好蜷缩着。
原来这就是斗兽场中所谓的兽奴。
“下一个,下一个……”场中有赌客发出急不可耐的喊叫。
场中坐庄者抬手示意,立即有两名壮汉在铁栏处逡巡一圈,抬手一指,“就他了。”
铁栏再次被打开,两名壮汉手持木棍径直走向角落里的男孩。
“二柱!”旁边有人小声惊呼,话音还未落,劈头就挨了一记闷棍。
名唤二柱的少年目露惊恐,身子剧烈挣扎,可力气到底不及,还是被对方轻松拖了出去。
“你说他叫什么?”铁栏重新合上,沈绾拉起一侧被打得头昏脑胀的少年。
少年缓了缓,费力撩起眼皮:“他叫李二柱,是李家村李老汉家的孙子。”
原来是他!
沈绾蓦然回眸,只见名唤二柱的少年被拖到场地中央,手脚被卸去镣铐,手中同上一场的少年一样,被塞了把木刺。
前方一处漆黑石门里,缓缓闪出两道绿幽幽的亮光,一声低沉到骇人的嗥吼从洞里传出
——“嗷呜!”
是头野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