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两个人都明白,这不是一件能够容易接受的事。
或许是觉得荒谬至极,他竟笑了:“为什么?”
沈辛静默两秒,没有选择继续隐瞒:“抱歉,我没有放下前男友,所以我后悔了。”
她的语调平静,理性,也很麻木。
霎那间,傅宗弈脸色发白,没放下前任,竟是如此吗?好像一盆冷水瞬间将他所有火焰全都浇熄了,好半响,男人绷住声线问:“他来找你了?”
沈辛望着他,眸底泛起一丝波澜。
那是沉默,也是默认。
行,真行啊!她倒是诚实不欺。傅宗弈胸膛起伏着,心底的不甘和怒气被泡发挤满了胸腔,他双手插在腰间,冷“呵”一声,弯腰盯住她,“他凭什么?”
沈辛也想问,对啊,他凭什么?
可谁让他是白月光呢,悬在天上,也悬在心上。
见她沉默出神,傅宗弈攥紧她的手,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既然戴上了戒指,摘可不是那么容易。”
紧接着,他几乎是强制着把戒指重新给她带上。
沈辛没挣扎,只没情绪说:“傅宗弈,我是认真的。”
他充耳不闻,将那只手握在自己手里,好像这样,就能握住她这个人,他略显激动地强调:“婚礼照常举行,明日我会在会场等你,你的家人们也会照常出席,我们都等着你,直到最后一刻。”
沈辛微诧:“你……”
“我不会去的。”她也根本去不了。
傅宗弈自动忽视她的话,忽然将她往停车的地方带,“沈辛,过去的就该让他留在过去。你不要去赌什么破镜重圆。我送你回家。”
破镜重圆吗?
当下的事情太多,她远没想过那么以后。
男人力气实在无法反抗,沈辛任由着他将自己塞进车里,一路上傅宗弈沉着脸拒绝沟通。不消多久,车子停在沈家门口,解开安全带,他身子探过去,双手捧着她的脸,语气里也带着威胁:“明天婚礼准时举行,你最好按时到场,否则我不能确保会发生什么事情。”
沈辛凉凉失笑:“如果我不去呢?你要绑着我去吗?”
他很久没有说话,看她那漠然的样子,一个陌生的名字盘踞在他脑中,就那么爱吗?他凝视情绪寡淡的她,无法克制地问:“沈辛,你就非他不可?这一年来的相处还不足以让你的心融化吗?你对我就没有哪怕一点点动心吗?”
她说:“对不起,没有。”
“我不要听对不起。”
有些难办了,沈辛没有温度地问,“我选择了他的情况下,你还要举行婚礼吗?”
“当然。”傅宗弈执拗道,“婚内如期举行,我等你。”
她心底叹气,为他的固执,“我不会去的。”
“我等你!”他扬声重复。
“……”沈辛真是有些无奈了。
她怎么做到在两个人面前都没有主动权的,她不禁反思自己。自己是一个没有自我意志的,可随意受人摆弄人吗?
她下了车,他也跟着下了车。
她跟在弗雷德里克身边那么久,不是没耳濡目染他那些倨傲目中无人,接着,她便学着弗雷德那刻薄的语气:“我已经说取消了,你还要照常举行,是以为我会迫于压力到场吗?”
她清清淡淡地笑,看起来格外薄情:“别傻了,傅宗弈,我根本没什么心思在乎你。”
女人那态度,那字眼,声色薄情,好似他们过去那些日子都是一文不值,微不足道罢。
傅宗弈没表情地听着,想的是南岛那个潮湿的夜晚,她将他叫错成另一个名字。而今天她告诉自己,那个人来了。
都没放下彼此,就他是多余的那一个,就他在勉强,他在强迫是吧?
想退婚?没那么容易。他可不是那种大度到把爱人拱手让人的好人,她再怎么想,也不行。
“我说了,我等你,你不来,也要考虑考虑后果。”说罢,他不再听她说一句,毫不犹豫地驱车离开了。
“……”唉,她真没什么脾气了。
订婚退婚都被动,还不如让弗雷德处理呢,她就躲在乌龟壳里好了,反正那男人没什么道德心,做起缺德事来干脆又利落。
傅宗弈离开后,她低眸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手指,那枚戒指被她放在座位上了。
不再多想,沈辛转身朝沈家大门走去。
-
沈家,书房。
沈钦德听了沈辛口中的退婚两个字后,花了些时间才镇定心神。勉强稳住呼吸后,他又以仁厚慈爱那种长辈的口吻问她:“你是认真的?”
被问的人跪在地上,双腿早已麻木,她低垂着脑袋,轻轻地回答:“对不起,爷爷。”
沈钦德再次陷入沉默,很长时间没说话。
沈辛就那么跪在地上,看起来温顺又听话,可做得事却恰恰相反,他取下垮在鼻梁上的眼镜,几秒钟后又戴了回去,他叹息一声,混浊的双眼透出忧郁的色彩,“爷爷在生病时要挟你嫁给傅宗弈。现在,你不嫁了,我有什么能挽回你的决定吗?”
沈辛动了动脑袋,眼睛还是盯着那片地面,“爷爷,是小四不孝。”
“小四,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但你这次不能任性,趁着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你别做傻事。”
沈辛这才抬眼,查看沈钦德的脸色,像个孩子一样用恭顺的语气道:“我心意已决,只是来通知您的,爷爷。”说出的话却反叛意味浓郁。
“沈辛——”沈钦德再也沉不住气,铁青着脸,“事到如今,完成婚姻已经是你的责任,这不是你胡闹的时候。”
她理解性地点着头,开口却说:“爷爷,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婚必须退。”
“你承担不起。”沈钦德犀利地看过来,年迈不代表他脑筋糊涂,“你明天退婚,这丑事会在京市沸沸扬扬,议论纷纷,沈家还有傅家沦为笑柄,你承担不起,这点我也无须特别强调了,你不会不知道。”
她当然清楚,且不说名声,就是两家利益的损失,她也无法估。可她又能怎么办呢,她难道就想忐忑难安地面对这些责任重大的决定吗。
问题是她劝不回那个男人。
她没有低估沈家和沈家的势力,只是弗雷德的确是另一个层面的,她见过的,那很可怕。
她再次垂下了目光,“……爷爷”
沈钦德抬手打断她:“你回房吧,明日婚礼准时参加。”
她还想再说什么,可沈钦德俨然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了,让她顿住了所有话音,最后只能无奈地叹口气。
她站起身,接着微微鞠躬,离开之前,留下最后一句话,“对不起,让您失望了。”
沈辛没有回房,她径直走下楼梯,没有看客厅里的任何一个人。她孤身走出了沈家,又谢绝了沈家的司机,打车去了市中心。
在顶顶奢华的高楼里,去买换洗衣服和睡衣,又去负一层商场里逛了圈挑几件洗漱用品,她向来不舍得亏待他的。
打车回家后,塞缪尔靠在门口的墙上抽烟,看到她回来站直了身体,朝她微微颔首,接着,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购物袋上。
沈辛没理会,寒着脸上楼。
她把睡衣扔进洗衣机,烘干,最后放在床头柜上。
昏暗中,她借着窗色看床上熟睡的男人。
他没醒,轻薄的眼皮蛰伏着,安然无恙地睡着,浑然不觉外面的狂风骤雨,沈辛站在床边看了片刻,心想这个人没心没肺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她克制住自己把手往他脖子上掐的冲动,好半响,她才收敛怨气,带上门走了出去。
弗雷德里克醒来时,已经在两小时后。
临近夜晚九点半,夜色黑得彻底。
屋内不见人影,正要皱眉,侧首见到床头整齐摆放着心的睡衣,弗雷德里克松了眉心,忽地扯着唇似笑非笑。
楼下客厅,沈辛缩在沙发上,双手环膝抱住自己,下巴搭在膝盖上,眸光空洞地盯着茶几上不断闪动来电显示的手机屏幕。近乎静止的一个人影。
忽然,一只节骨匀称的手将手机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