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负责举国兴修建造,许多事情决断要因地制宜、随机应变。
因此,任妨这人虽官龄长出工部同僚一大截,却在正六品原地踏步了几十年。
时移世易,先皇崩逝,裴叡登基多年。
官道都修了好几条,这个任妨却仍未受任何提拔晋升。
他那从五品郎中的官职,还是裴定柔的外公,即前任工部尚书苏老大人,念在同窗之谊,好心提携了一把,才能晋升就任的。
刘珀调任尚书后也寻不出其他事务来给他,便叫任妨继续待在郎中的位置上。
一来二去,虽然年逾花甲,任妨仍不愿意按从五品荣休。
硬着头皮,顶着白发,继续占着工部郎中的位置。
裴叡道:“这么大年纪了,早该荣休了,苦熬什么。”
况且也没熬出什么名堂。
老眼昏花,连个选址都圈不对。
“看来先前揣测,只是一场误会。”太子裴朝道。
裴叡皱眉吩咐:“文书错漏,你作为尚书,要及时纠正书令。”
刘珀连连称是。
思忖片刻,他补充道:“朕会通知吏部,给任妨个正五品,以一个月为期,令他荣休回乡。”
言下之意,是叫刘珀这个当尚书的,私下提前告知任妨,让人家做好收拾包袱滚蛋的准备。
“若他不肯呢?”
裴叡眉宇间全是不耐:“我朝官员以能力晋升,他若不肯,就继续在从五品熬着吧。”
“等到七老八十拄着拐到工部,看是他先招人笑话,还是你这个工部尚书招人笑话。”
刘珀惶恐:“臣明白,一定好好同任大人说。”
一场热闹的中秋宴会将近。
循着旧例,宫内提早三日便开始布置装饰。
六尚局上下忙碌异常,挂彩绸、扎灯笼,备各色各样的瓜果点心。
采办处众人更是不敢懈怠,每日四更的梆子一响,车队便驴不停蹄地出宫,将一车车物资从宫外拉入到各司。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吴立连饭都不愿盛,往炕上一歪,挣扎着将一双靴子从脚上拔了下来。
“瞧,昨日脚后跟的血泡破了,今日脚底板又长一个。”
对面的郑义咕咚咕咚灌了一大碗凉水,才放了碗,抬手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是啊,原来一日三趟的运,都走得脚疼。”
“这几天,每日要进出跑四趟,我这鞋子都磨破了。”
正是用人的时候,采办处的几个素日眼睛长头顶上的掌事见他们这些人,脸上也有了几分和蔼笑容。
尤其是对吴立和郑义这样年轻能干的下属。
为了叫他们好生当差,掌事的承诺忙过这几日,便给他们两日假。
只是,每日的差事也太重了。
吴立从炕头掏了一个酱油色的小瓶子,倒了些药粉到血泡上,嘴里不住地抱怨。
却听郑义安慰道:“好在明晚中秋宴过了,后两日能松快些。”
“年节的银钱赏赐也要下来了。”
想到这里,吴立脸上才有了些许笑意:“我仿佛记得,中秋过后便是小四弟弟的生辰。”
“他不是前几日才提过,说东宫娘娘赏了好些金银,要借生辰好好请哥几个搓一顿。”
这些日子,趁着给尚食局送蔬菜米肉,他们同小四来往得多了些,彼此性格相投,渐渐便开始称兄道弟。
“他出银子,咱们那得出力气,帮着弄桌丰盛酒席来。当兄长的,还该每人送件像样的贺礼!”
吴立考虑周全:“他的正生辰那天,咱们恐怕要轮差,不如提早两天办的好。”
郑义点头赞同:“昨日不是送了几坛秋酿到尚食局,闻着有桂花香,不知吃起来怎样。”
“明日弄上一坛子先预备着,等给他祝生辰时咱们也灌些黄汤。”
吴立欣然应允。
一夜酣梦。
翌日,正是中秋佳节。
裴定柔这会子早膳刚用完,尚衣局的掌事便领着人到了落柏宫。
来给她送节庆新制的衣裙和钗环。
三套女式宫装,都是鲜亮的款式。除了她自己那件,散雪和闲云亦是一人得一件。
这是裴定柔几月前便吩咐下的。
佳节穿新衣嘛。
“多谢公主顾念!这衣裙好看极了!”闲云拿起新衣,在自己身上比着。
掌事女官微笑着,将另一件衣裙交给散雪,又从手下人那儿捧来一套给她瞧。
“圣人数月前吩咐,也给韩将军做了一件,烦请公主转交。”
裴定柔一瞥。
那衣服虽不华贵,却很是衬他的气质。
她几乎能想象到,韩赴若穿上眼前这件,该是个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