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铎被母亲揭底,余光瞥到苏折檀弯起的眉眼,捧着杯子听得认真。
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到了凌钧午休的时候,嬷嬷来接他回去,苏折檀和凌铎也顺势告辞。
有位上了年纪的妇人捧着木托盘,候在花厅门口。
木托盘里摆着些绣了花样的绫罗绸缎,苏折檀下意识放慢脚步,仔细看了几眼。
妇人没见过她,瞧着眼生,但看衣着打扮又不像王府里的女官或是女使。
再看看不远处的世子,妇人联想她的身份,莫不是刚进门的世子夫人?
“这些是……”
妇人道:“等下要呈给王妃过目的绣花样子。”
“我能看看吗?”苏折檀问。
妇人也没想到她会如此客气,忙不迭将木托盘往前送了些。
苏折檀将布料都翻看了一遍,各个布料上面的图案都不同,大多是些吉祥讨喜的纹样。
妇人气馁:“王妃看了几次都不满意,绣娘们改了又改,也不知道到底哪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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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使们撤下碗筷,禀报绣坊的人来了。
令燕王妃诧异的是,妇人身边还跟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几道目光都在她身上,苏折檀轻轻垂下头。
“我对刺绣稍有研究,或许……能为母亲分忧。”
燕王不爱掺和朝堂事,但燕王府并非只有虚衔。
天子继位后,将一些被抄家的世族官员私产给了燕王府,其中的收益大多拿来充作军饷。
这也是为何凌家在洛阳并无根基,但能几年内在洛阳站稳脚跟,叫人不敢轻视。
绣娘们手艺精细,却对纹样设计不精通。
像“凤穿牡丹”“喜上眉梢”“和合如意”这样的纹样,洛阳城的铺子里随处可见。燕王妃过些日子就要去赴宴,重新设计自然是来不及了,苏折檀的办法用多色丝线一层一层、由浅到深的绣上去,只是一片花瓣就绣出了由粉到白的效果。
妇人瞪大眼睛:“世子夫人好巧思!”
女官拿给燕王妃看,她满意地颔首:“瞧着比先前灵动多了。”
苏折檀耳根发烫。
“就照着世子夫人的意思去办吧。”燕王妃吩咐了绣坊妇人,转头又问苏折檀,“我原先只当你同那些闺阁小姐一样打发时间用,原来这样厉害。”
“母亲也没说错,平时就是打发时间用的……”苏折檀赧然。
她小时候身体不好,不能外出,无意中翻到了周似锦的绣筐,用来度过无聊的养病时间。
后来周似锦和苏时清吵架时,她不敢插话,只能躲在自己屋子里绣花,才能忽略外面的声音。
久而久之,就成了她平心静气的一种方式。
她没将实话全盘托出。
“好孩子。”燕王妃拉着她的手,“我知道你孤身嫁过来,心里没底,但既然成了一家人,你也不必拘束。若是启明待你不好,你尽管告诉我,一定给你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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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午后日头最烈的时候,凌铎倚在门口,等着他的新婚妻子。
苏折檀刚在门口和那妇人聊了几句,突然就说要跟她一块儿去找燕王妃,让凌铎先回去。
这会儿进去了半个多时辰。
凌铎从影子估算了时间。
也不知道有什么话要说这么久。
他听到了脚步声,很快苏折檀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女郎的肌肤在日光下愈发得白皙通透,在看到他时,面上还未散去的笑意转为惊讶。
“世子怎么还在?”苏折檀疑惑,“方才世子不是答应了先回去吗?”
方才她明明跟凌铎说了,让凌铎不要等她,先回去休息呀。
凌铎不置可否:“怕你迷路。”
苏折檀轻轻歪头。
“王府很大,你初来乍到认不得路。”
来得路上,她心不在焉,十有八-九是没在看路的。
她可以拜托王府下人们给她带路的。
苏折檀心想。
但凌铎愿意等她,苏折檀还是道了谢。
她比吃饭时看起来开心许多。
凌铎不知道她在里面和母亲聊了什么,最直接的感受是苏折檀的步子都轻快起来。
看起来心情很好。
脚下一滑,苏折檀打了个趔趄,被裙摆绊倒之前,凌铎拉住了她的胳膊。
猝不及防被拉到凌铎怀里,鼻尖撞上他的胸口。
苏折檀疼得皱眉。
凌铎望向她打滑的地方,是一处台阶,背阴处长了少许青苔。
“没扭到吧?”凌铎问。
“……没有。”
听着语气,好像又低落了。
怀里的女郎仰起脸,眸中含着淡淡的水雾,略显委屈地咬了下唇。
他盯着她唇上齿痕看了片刻。
凌铎错开视线。
女郎的心思,果真难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