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唐古拉斯曾经对这具身体所做的一切,其实是合法合规合乎伦理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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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卷由智能阅卷系统进行批改,主观题的答案也全由人工智能进行判定。
考试结束,只需等待大约十秒,系统便会即时给出成绩。
路麦看着屏幕上明晃晃的三位数字,心情难免复杂。
满分,100分。
她已经报名参加过不少考试。
和“需要通过大量练习才能有所提高但这里根本没有练习机会”的“操作考试悖论”不同,卷面考试都有确切的大纲,只要切实掌握考纲列出的条目,得到满分不能说是十分稀罕的事——尤其是她现在拥有一颗明显智商偏高的大脑。
但这一科的满分不一样。
不容易拿到所有分数的主观题的存在只是原因之一。
更重要的是这个100分证明了路西法提示的那个答案是正确的。
说明了唐古拉斯对“他”所做的一切是不会被法律制裁的。
这个世界的伦理道德和她一贯以来的认知相去甚远,乃至背道而驰。
不过事到如今,再为这种差异性感到大惊小怪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比起骇人,她感到更多的是沮丧。
她早该认识到这点。
路麦拿着打印好的成绩单回执去一楼大厅办理证书,排队的时候一直有人在她身后小声讨论,那种鬼鬼祟祟的动静令她感到很不自在。
她装作无意地回头一瞥时,偶然发现那些人极有可能在讨论自己。
因为在她回头之前,他们显然一直盯着她,直到撞上她的目光才心虚地避开。
然而过了一会儿,她的终端收到了信息。
她的减刑系数提升了,原因是她的宠物接收到好奇和善意的情绪。
而那些一直对她指指点点的人也终于按捺不住了,排在她后一位的女孩儿拍了拍她的右肩,然后指指她的头顶,有些拘谨地问道:“我猜那是你的宠物?”
路麦能感觉到压在顶发上的细微的重量,于是点点头:“它是一只跳蛛。”
她将蜘蛛接引到自己的掌心,让女孩能够清楚地看到那是一只活物。
女孩展露出一个兴奋的笑容,推搡一下自己的同伴:“你看,我就说吧。”又回过头向路麦解释:“我们刚才在打赌,他说那是企图在你脑袋上做窝的野蜘蛛,我说那是你的宠物。它真的是!”
女孩的同伴——一个看上去比她大了好几轮的老大爷,因为输了打赌而显得有些讪讪,“吃得消养活物的人可不多,更何况还是蜘蛛——这东西又养不熟,没意思。”
三人的谈话似乎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越来越多的人将视线投向这只罕见的活宠,站得近的索性凑了过来,站得远的人没法看清那团灰色的虫子,只能通过一些口耳相传来获取情报。
“蜘蛛怎么养?它们能认主吗?可以交互吗?能学习命令吗?”
“不能提供情绪价值的宠物不是好宠物。”
“它会捉虫子吗?会在房间里乱结网吗?它平时吃什么?”
“只是想不花一分钱地开通饲主的身份罢了。”
“这只蜘蛛还挺可爱的。”
有人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手持放大镜,悬在蜘蛛的脑袋上观察起来。
那像装饰品一般点缀在脑袋周围的六只副眼,以及乌黑滚圆的主眼被一清二楚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谁也不会知道一只蜘蛛脑袋里会想什么,但由豆豆眼造成的可爱感官和伦理标准不一样,在哪个世界都很通用。
不管它脑子里究竟有没有邪恶的念头,至少它看上去无辜极了。
有人吹了一声口哨。
人群开始起哄。
考试中心的大厅突然变得嘈杂起来。
在其饲主眼里,路西法显得有些紧张,因此当没有太多分寸感的人伸手想要捏一捏这只脆弱的小生灵时,路麦一下子攥起了拳头,将蜘蛛用自己的手指遮掩起来。
终端没有再收到减刑系数提升的信息,如果不是因为每天的增长量有上限,就说明这里的大多数所展现出来的好奇心并不带有正面情绪,要她来说,或许更偏向于猎奇。
同时,她也担心这种来者不善的情绪是相互的,如果这些人的吵嚷惹恼了这只大魔王,这片拥挤的大厅没准会在几刻钟之内变成绿色胶体的海洋。
她能感觉到蜘蛛身体上的茸毛正轻轻地抵触着掌心的皮肤——她手掌的皮肤因为劳动而变得坚硬起来,并不意味着那里的触觉有所衰退。
她的掌心依旧敏感,被那种细密的剐蹭感弄得发痒,她几乎要以为自己攥住的是一只毛绒玩具。
这时候她突然意识到,自相遇以来,路西法长大了不少。
那时候它大概只有食指的指甲盖那么大,但现在已经超过了大拇指的指甲盖。考虑到它是一只立体生物,实际的视觉效果甚至还要更大一点。
所以当它趴在她头顶的时候,变得很容易被人发现。
它说不定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种体型的变化。
路麦走出考场的时候,第一时间就看到站在道路对面的那条黑色身影,不禁开始怀疑自己一直没能通过A1考试是否和这些人有关——就是因为他们总往她头上套黑色麻袋,才导致她总是失败的。
他们一定不知道这其实是多此一举。
她通过前两次的往返,已经大致推断出了审讯室的位置。但为了不惹是生非,她总是表现得十分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