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犹豫一秒,把背着的包卸下来递给季雨桐背着,随后自己半蹲,等着季雨桐倚靠在她的背上。
瘦削的背脊撑起白色的校服,单薄却挺拔。
季雨桐半信半疑地把手搭在裴若初的肩上,刚想质疑一句“你这么瘦背得动我吗”,下一秒——
裴若初背起了季雨桐。
夕阳热烈,云海柔和,连教学楼都变得面目和善。
裴若初背着季雨桐穿梭在学校间,走过体育馆,走过露天球场,走过一排排教学楼。裴若初的后背,温暖而有力量,季雨桐伏在裴若初的背上,时不时能望见裴若初的侧脸,鼻梁挺拔,嘴唇柔软,眼睛里含着真切的关心,背着她步伐坚定地朝前走去。
时至今日,季雨桐仍记得那样温柔的侧脸。
此刻,裴若初给小演员轻轻上药的画面与多年前裴若初照顾自己的画面骤然重叠。
季雨桐盯着镜头,眼眶一热,生怕叫其他人发觉。
无论过去多少年,裴若初还是一样的,她骨子里是温柔的。
于是,季雨桐看着正抿着唇检查腰间伤势的裴若初,心里一软,劝说道:“停半天不碍事。”
反正之前也停了将近小半月了,季雨桐心想。
“没事,”裴若初朝她一笑,很确信,“刚刚拍戏的感觉很好,伤口不碍事,我可以继续。”
季雨桐迟疑,刚才随着自己的性子没有及时停止拍摄,虽然拍出来的镜头她很满意,可裴若初伤势加重也是事实……
“真的还能拍?”宫徵也问。
这两个月的接触,倒让宫徵发现裴若初并不像圈子里传的那样,高冷难以接近。
这位大影后分明还是很好说话的。
裴若初细腻的演绎让宫徵倍感压力,宫徵也尽心琢磨细节,生怕人物吃的不够透彻,对不上裴若初的戏。像是一位学生遇见了好老师,宫徵对裴若初皆是敬仰,即便她们其实没差几岁。
裴若初点头:“继续吧。”
见拗不过裴若初,季雨桐叹了口气:“继续吧。”
她知道,裴若初骨子里是执拗的,裴若初认真决定了的事,很少有改变的可能。
又补了几条吃蛋糕的镜头后,她们开始拍摄新的部分。
“本不该这么早就吃蛋糕,”暮云抚掌,“可惜晚上我要和另一位赴宴,又要假装感情和睦,没办法,还是早点吃了,垫垫肚子。”
但凡提到暮云的那一位,空气中便好似有一堵无形的墙将二人隔开。
流动的风都就此停滞,春树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对暮云笑笑。
她心里自是悲戚的。
刚刚还觉得美味异常的蛋糕忽而不见了滋味,春树禁不住想象晚上暮云与她的丈夫一同赴宴的场景,他们相敬如宾、琴瑟和谐,光是站在一起就是一对璧人。
而在下午三点半心酸地坐在暮云家的餐厅给暮云庆祝生日的自己……
又算什么呢?
春树这样想着,又听暮云解释:“我不喜欢装作感情好的样子,但是没办法,我爸妈爱看,姓顾的又爱装,一般我会默契地和他配合演出,但要说吃饭,就没什么胃口吃饭了,更别提过生日。”
暮云淡淡地笑了一笑:“有你,有糖糖陪我过这个生日,我就足够了,我真的非常开心。”
暮云笑起来的时候,好像漫山遍野的花都开了。
春树心头一颤,刚刚自怨自艾地想法又抛在脑后,她太尖酸了,只想着自己的失落,忽略了暮云的快乐。
今天是暮云的生日啊。
春树急忙道:“生日快乐,暮云。”
暮云一愣,倏尔又笑起来,眼睛亮亮的,盛满了日光:“这还是你第一次喊我的名字,阿树。”
她们双目对视,彼此都体会到对对方的珍惜与互相之间难以言状的情感流动。
玄关处,忽然传来开门声。
沉重的脚步声从玄关传进了室内,紧接着,是门关上的声音。
春树听到低沉的男性嗓音——
“暮云,我回来了。”
脚步声近了。
先入目的,是西装裤包裹的一双长腿,春树顺着那双长腿往上看,对上一张严肃的脸。
想必,这便是暮云的丈夫。
“爸爸。”
糖糖见到来人,哭丧的小脸展了笑颜。
“你来了。”
暮云并不意外。
那人“嗯”了一声,随即问:“这是你朋友?”
他没分给春树一个眼神。
春树彻彻底底感受到了忽略,她咽下自我介绍的意图。
来人对她并不好奇,也谈不上喜欢或厌恶,一定要形容的话,那便是毫无兴趣。
眼前的是春树,是其他人,甚至是蝼蚁,于他眼中,都是空气。
他好像平等地不爱万事万物,如藐视一切的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