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低声些……方才我好像看见她母亲了。话说回来,当时若不是她家傻傻地拒婚太子,今日也不必来此相看了。依我看,以后她议亲可就难了。”
归梦听到这,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为了几句闲话没必要在这种场合闹起来,但她的性子向来轻肆直言,遇事便发,决不肯委屈了自己的心。
于是起身向二女的方向走近几步,假意赏菊,对着她俩面前一丛“月下白”,大声叹道:“都说菊花是花中隐士,向来淡泊无争,高洁不屈,这做人如做花。某些人怕是欣赏不了菊花之美了!可惜啊可惜!”
二女的谈话被打断,抬头看清是归梦,又是一惊。她二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对视一眼便匆匆相携而去。
暗讽了一番还惊走了二女,归梦心里甚是畅快,忍不住笑满双颊,愉悦地继续赏花。一转身,就看到了诗安。
她正静静站在一丛紫色的“双飞燕”旁,含笑望来:“好久不见,妹妹还是这般率直。”
猛然看见诗安,归梦有些讷讷:“姊姊,好久不见……”
诗安一身莲青色烟锦宫裙,整个人好像浮在一团青朦朦的雾色之中,身量苗条,腰身纤细得不盈一握,头上也只插戴了一双白玉钗。
满苑的贵女都没有如她这般简素的。
看到诗安的样子,归梦心中大起怜意和歉意。
归梦走到她面前:“姊姊近来清减了不少,身子可好?”
诗安轻轻一笑,美得像秋风中瑟瑟盛开的娇蕊。她轻轻拉起归梦的手:“不妨事。”
归梦看到诗安澄澈的美目中闪烁着欢喜之意,不掺杂一丝伪装造作。
诗安,她那么寂寞,即使是有太子无双的宠爱,可在这太子西苑深宫之中,没有朋友和亲人的陪伴,是多么难捱。自己只因一点小心思去刻意疏远她,是多么残忍。
她身侧随侍的素秋低声提醒道:“娘子,咱回吧。若是让太子妃看见,又该……”
“人那么多,她未必会注意到。我与归梦妹妹说几句话就走。”
归梦疑惑道:“怎么,夏侯敏不许你出无尘斋吗?”
诗安还未回答,身旁的素秋已抢着说了:“可不是!总是支使我家娘子做这做那……前阵子让抄佛经,每天都抄得腰酸手软。这几日又让做点心。今儿宴会上的点心全是……”
“别说了,素秋,你先到旁边去等我吧。”诗安轻声打断素秋的倾诉。
素秋看了归梦一眼,行了个礼,默默退到一边。
归梦怪道:“夏侯敏这是为什么?罢了,我猜也猜得到,定是嫉恨太子哥哥宠爱你,才故意找些事情搓磨你。”顿了顿,她愤愤道:“你放心,我去和太子哥哥说!”
诗安忙道:“不,不要说。殿下每日操劳国事已经够心累了,我不愿再因内宅之事去烦扰他。再说,我长日无事,忙一点也算打发时间了。”
“不提这些了。”她从袖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悄悄递了过来:“这本册子赠你,希望于你有用。”
归梦接了过来,正想打开,忽听素秋大声道:“刘嬷嬷你稍待……”
只见一个满头金银穿戴鲜艳的老妇正越过素秋的阻拦,闯到了诗安的面前,草草行了个礼,笑道:“哎哟,明妃怎地到这来了,可叫老身好找!太子妃交代了,那道蟹粉酥火候不易掌握,怕下面的人不用心,做砸了,需得您亲自去盯着。您这就请吧!”
诗安点了点头,轻声细气道:“是,刘嬷嬷稍安,我说两句话就去了。”
那刘嬷嬷狐疑地看了诗安与归梦一眼,应了一声,脚下却并不挪动,显然是在等着与诗安同去。
归梦见那老妇说话时两眼上翻,语气不恭不敬,心中不满,当下伸手拉住诗安:“岂有此理,你是侧妃又不是厨娘,居然还派人监视你,真是欺人太甚了!”
诗安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叹道:“无非是些小事,也费不了什么工夫。我若不做,恐怕后续之事会源源不绝……”
她给了归梦一个安慰的笑,那笑容却有些虚浮无力:“我去啦,册子你可千万收好,莫给旁人瞧见。”
归梦看着诗安与素秋在那刘嬷嬷的监视下离去,心里气愤不已,手上不由得握紧了那卷册子。
她走到一僻静处悄悄打开看了一眼,一惊之下急忙匆匆合上了。
没想到这竟是一本画册。里面画得竟是……看来当初自己当真是误会了诗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