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交心后没几日,姜倾就收到了回白虎的命令。在此期间,她一直暂时居住在沈坠兔的家里,或者说,只是回家住了两天。她看到沈坠兔把她的书放得整整齐齐,眉头动了一下:“我还以为你不会爱看这些书。”
“是没看过。”沈坠兔身着家常便服,坐在轮椅上,调试兔灵,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定感,“所以整齐如新。”
姜倾笑了一下,又慢慢走过去。她有些迟疑什么时候告诉沈坠兔她要回白虎的消息,没想到,沈坠兔都没抬头,还在低头调试的时候就看出来:“是要你回去了吧。”
站在稍微有点距离的方法,姜倾点点头。
沈坠兔低垂着上半身,黑发像漂亮丝绸一样垂着,吻了下兔灵,又把它放到地上。刚刚一个恍惚间,姜倾怀疑她看到了她和沈坠兔本来应该过的生活。她此刻对沈坠兔怎么会没有余恨?是她要争,是她要恨,是她要改,可是,冤枉她也无法让她不再接近她,杀了她的父亲也无法让她不再接近她,虽然在她的嘴里,好像这只是稀松平常的一步棋,顺便可以保护姜倾,顺便可以让姜倾释怀,顺便可以让姜倾更爱自己。
想到这里,姜倾却发现沈坠兔又抬抬头,对她笑了一下:“我不生气哦。”
姜倾于是也无法生气了。沈坠兔又主动摇着轮椅过来,将脸贴上了她的手臂:“你可以生气,可以恨我哦。”后半句是,“不然,他们那群人可都是会怀疑的。”
气氛又没有了,又好像是一种别样的气氛覆盖了上来。姜倾弯下身,抓着沈坠兔的头发,又和她接了一个到窒息边界的吻。
她知道沈坠兔喜欢这种感觉。
在姜倾回白虎区的还没几天,朱雀区出了一个大新闻。
这个大新闻也许即将成为战争的转折点:朱雀区好不容易从青龙区“点火烧仓”中抢救出来的剩余胚胎粮仓,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爆炸毁得干干净净。
爆炸是从中心炸开的,很多人都在事后怀疑,应该是青龙区开了无人机投放炸弹。
据传闻,当时现场,是一片人都睁不开眼睛的火光,爆炸不是一次停止,还在有节奏地继续,像是有链式反应。所有的防御措施通通失灵,高空扫描系统姗姗来迟地找不到异常;电力系统崩溃,核力系统成了帮凶,种子仓库从内到外很有节奏的一圈圈炸,所有人都在很远的安全区无法靠近。这时候,进去抢救无异于杯水车薪,还会白白牺牲生命。
近乎是飞速赶到现场的沈坠兔,和其余一些朱雀区的彩虹席在一起,面对这场浩劫。她紧紧抿着唇,呈现出一种罕见的剥离状态。她下了“不准抢救”的指令,后面据现场人的回忆,她曾经从她的轮椅上尝试站起来,却又立刻腿软地摔倒回去。
下完指令,最后一个支撑点就没了。
在众人面前,沈坠兔这个总席正在哀哭。
她在哭什么呢?是哭朱雀的命运,还是哭自己的命运?现场人的心思各有复杂,只是她哭得太过惨烈,感染得现场的人近乎也无不跟着哀哭流泪起来。
沈坠兔的身体自从上次和谈会议后还没有完全痊愈,更是在她执政生涯后第一次呈现如此失态脆弱的神色,比去年听到两区亡丧的消息还要明显可怕的崩溃。她直接从轮椅上哭到了地上,在重重火光面前近乎对着地板干呕,哭得披头散发,哭得如丧考批。她一句话都没有说,最后哭到喘不过气,还是没说一句责怪或者自责的话,只是哭到最后,又流不出泪来,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的心还是在流泪的。她面如死灰地坐会轮椅,滴水不进,粒米不食,一直到一天一夜爆炸终止,可以让朱雀人员进去抢救后,才骤然昏迷。
崩溃的也不仅仅是沈坠兔一个。为数不多知道真相的人中,财部首席郑鸣却也哭得撕心裂肺。这个对朱雀区无比忠诚的男子,被活生生夹在了情绪悲愤和道德正义的中间,他无法接受朱雀区的心血毁于一旦,也同样不能承认自身渴望并赞同沈坠兔的理念,可以压抑住他的猜测为沈坠兔继续违背着良心做事。
买官制度已经绝了他的为官清名,这次的沉默他无法再忍受。
沈坠兔心知肚明,在场之内,除了郑鸣,不会有人怀疑这场爆炸案和她有关。这位和她似乎永远都不会对付的大学故交,被她强行用和平正义绑架过来的灰色盟友,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完全有机会用他的财部权力和一场发声,把沈坠兔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都不需要证据,只要有了一点怀疑,怀疑“总席下死手毁了仓库”,就足以让沈坠兔再无机会于朱雀政治场上风生水起。
可是她太了解郑鸣了,她知道郑鸣不会这么做。如果会,他当时就不会答应她,在知道胚胎仓库真相的时候选择听从了本心,为她做事。
但她还是没有想到,郑鸣会自杀。
爆炸发声的第二日,这个名声很难说清忠奸好坏的财部首席被人发现自杀在朱雀行政楼鸟眼层窗前,是上吊而死,面前还放着他的大学毕业证书,青龙出身证明,朱雀籍贯证明,还有财部首席的徽章,和两行遗书。
“我心忧忧,如鸟丧巢。”
“无枝可靠,可鸣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