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挨到了中午,艾野从外面回来吃午饭,一进门见到这个场面,站在门口愣了一瞬,赶紧跑了进来。
她蹲在文乔身边小心帮她擦着汗,一张脸满是紧张地看着张姨。
张姨声音有些哽咽,解释道:“我就和她说了你考上了青美,她一上午就一直这个表情,没说一句话。”
“艾野,会不会出事啊,你让她说句话好不好。”张姨一只手紧紧晃着艾野的胳膊,另只手抹了抹眼尾。
艾野紧紧蜷了蜷手指,小声唤文乔一声:“文姨...”
两人将文乔送上二楼房间躺下休息,艾野便让张姨先回了家,自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文乔身边,一下一下帮她擦着身上的汗。
文乔两眼空洞绝望地望着外面,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说了话:“孩子,一定要去邶市吗?”
艾野垂着眼皮点了点头:“文姨,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去邶市,但是我想去试试。”
她又壮着胆子补充了句:“我不想一辈子就这样将就着过,我想和你以后生活的好好的,不再为生活发愁。”
沉默良久,文乔靠着床头,往上蹭了蹭,指着衣柜旁的老式大木箱,四个木腿撑着地面,向上可以掀开盖子的那种。
文乔说:“钥匙在箱子底下的暗格里,你把箱子里的铁盒拿来。
艾野照她的吩咐,从下面摸出一把钥匙,将木箱打开了,又将上身探进木箱,在一块麻布下面翻出一个很旧的铁盒子。
盒子里有很多陈年的物件,大多是些小折子和证件,文乔女士从底下掏出一个存折递给艾野:“把钱取出来,你的学费。”
艾野接过那红红的存折本打开来,视线落在余额上,竟有两万多。
那是文乔每一针每一线的心血积累起来的,多少个日日夜夜在昏暗的灯光下,帮别人补着衣服赚来的辛苦钱。
艾野喉咙有些酸涩,她将存折递回文乔手里:“文姨,这个留着您养老,我这几年做兼职的钱能够第一年学费的。”
文乔有些生气了,轻咳了两声,说道:“你这孩子,拿去取出来,学费哪能让你自己掏。”
瞧见艾野眼巴巴看着她还想推辞,文乔打断她:“你再拒绝,我就不同意你去邶市了。”
“文姨,您同意了?”艾野原本轻皱的眉眼瞬间松开来,眸光流转间像涌起淡淡的水雾气,说这话时,带着点浓浓的鼻音。
文乔将她拉到身边坐下,轻叹口气:“但是你到了邶市每天要给我打电话,一天也不能落下。”
见时机成熟,艾野赶紧和她商量:“您和我一起去吧,我们租个小房子,我不住校了。”
“我不去喽,老了哪也不想去,我在这看家,你放假就回家来。”
无论艾野怎么说,她就是不同意去邶市,后来文乔被她磨的受不住,只得稍微松口:“等你以后挣了钱,再考虑这个事吧。”
艾野只能暂时将这件事作罢,见文乔情绪好转了,忙不迭跑到楼下房间取来通知书同她一起分享。
她瞧见,文乔在凝视那张通知书的时候,眼睛里有很复杂的情愫,那时候的艾野,只当是文乔对于她去邶市的纠结与不舍。
而她从未想过,文乔那时的眼睛里,藏着那么深的,掩埋在漫长岁月里,从来不为人知的秘密。
很久之后当艾野在邶市知道一些事的时候,以往的记忆像一把冰冷又锋利的双刃刀,反复戳着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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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鱼如愿以偿去邶市学习金融,两个学校开学的时间差不多,她约了艾野一起出发。
因为文乔是不去送艾野的,为了有和艾野独自相处的空间,李小鱼最终说服父母允许她独立一次。
她们购买的是火车卧铺,绿皮火车也是上下两层的那种,比正常的火车高出一大截,路上走走停停,到邶市需要30多个小时。
艾野当时买这趟列车的时候,并不是为了省钱,她只是想从南到北好好看一看祖国的山河面貌,看看南北方植物的区别,感受下绿皮车上的风土人情。
一路上听着来自全国各地的方言,让她不禁想起了翎烟,翎烟的普通话真的很好啊,好到整个车厢里,都找不到和她口音相似的人。
艾野安静坐在卧铺外面的小桌子前,听着绿皮火车独有的咣当的声音,她看着远处连绵的远山,广袤的五颜六色的田野,和高矮不一的房屋。
眼里有着宁静又有着惊喜。
李小鱼端来了两桶刚泡好的,坐火车必备的“火车伴侣”,老坛酸菜牛肉面。
她将一桶推到艾野面前:“喏,尝尝,坐火车就要吃这个味的才过瘾呢,别的口味都不行。”
“噢?”艾野叉起一口吸溜进嘴里,满满的酸菜和类似花椒的味道,她前后瞧了瞧,还真瞧见有几个人捧着老坛酸菜大口地吃着。
艾野问她:“你怎么知道这些,经常坐火车吗?”
李小鱼笑笑:“倒也不是,只是听我爸的司机提起过,他倒是经常跟着我爸全国各地跑业务。”
艾野又问道:“你家在邶市也有业务吗?”
李小鱼仰头思考了下,回答:“有一些,但是不多,不过后面我来邶市读书,我爸打算在这边好好规划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