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跑哪儿去了小祖宗?”半下午,卢以姗正蹲在她旁边瞧她到底是怎么一点点把碎裂不堪的瓷器修复到跟没破裂之前一样时,碰巧,陈竞航发来语音消息,“一天不见人,不会又去接委托了吧?”
她听到他的声音,眼巴巴的往她这边瞅,眼睛里漾满掩藏不住的期待与羞赧。
俨然是喜欢陈竞航喜欢到极点了。
郁烟用摘掉手套的手比在唇前,示意她先别出声,她摁住手机屏幕,贴在唇边讲话:“嗯,我在上海,你要过来吗?”
消息几乎是刚发出去,对面就回来一条:“哟呵,那巧了,哥现在就在浦东机场呢,等等接上人过去找你。”
“接人?晚上你们什么安排?”
“就一起吃个饭,喝个酒,没了,你想怎么安排?”
“那你们定地方,我带个人。”
“得嘞。”
会话框停留在他简短明朗的语音条上,郁烟关掉手机,放到一旁,不疾不徐的重新套上手套,继续耐心的修复着那尊高大的青花瓷。
等了半天,卢以姗都没能等到她出声,她扒在青花瓷旁,频繁的抿着嘴唇,心事全都写在脸上。
“烟烟……”
“憋不住了?”郁烟眼皮没撩,勾起笑,调侃道:“这才不到一分钟,我以为你怎么也得坚持到三分钟。”
卢以姗羞的不行,“诶呀!你就别打趣我了!怎么说?他怎么说??”
“他在机场接人,晚上一起吃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现在已经四点多了!!我要赶紧去洗澡换衣服化妆!烟,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妆啊?明艳一点的还是清纯一点的?衣服呢,他喜欢冷色调还是暖——”
“——不用管他,”
郁烟半个身体沐浴在阳光之中,搅拌着手里的胶体,恨铁不成钢的睨她,“他喜欢什么样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欢怎么打扮自己。”
“可是可是……”
“漂亮不是被爱的前提,用不着焦虑,如果他真那么肤浅,反倒证明你喜欢错人了。”
“......”
“你说的对,那我就化平常化的那个妆好了......不对,坏了,我想起来了,我的化妆包和给他的礼物都在酒店,这可怎么办啊?!完了完了完了......”
“别急,礼物改天再说,妆你先用家里的化妆品化呗。”
卢以姗想到家里那些杂七杂八不常用的化妆品,咬咬牙,一跺脚,豁出去了。她说:“行!就用家里的得了!反正化总比不化好看!”
郁烟好笑的瞥她,“去吧,把门带上。”
她风风火火的跑上三楼去收拾自己,郁烟敛着笑,脑袋里时不时冒出那道耳熟的声线,却依旧没能想起来到底是在哪里听到过。
拍了拍脑袋,把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都拍出去,好让自己更加专注的修复面前的青花瓷。
其实修复手法并不难,就是最简单的拼贴去痕补色,费事就费事在这尊青花瓷瓶太大了,且碎裂的瓷片并没有被收纳全,导致她的工作量直线增加。
想到这里,她没忍住又啐了卢以姗她爸一口。
简直是暴殄天物,煮鹤焚琴。
还不如宋栖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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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完工具,郁烟摸过手机打算给陈竞航发消息,问他到哪儿了,这才发现,他在半个小时前就给她来过消息,说对方的航班延误了,降落怎么也得十点多,可能不能一起吃饭了。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不可抗力因素,郁烟当然不会去指责他弧她,就只关心了句他在机场怎么样,等的累不累。
陈竞航说不累,他正窝在车里打算睡一会儿。
郁烟没再回消息,对匆匆推门而入的卢以姗转达道:“cjh给我发消息,说他朋友的航班延误了,没办法一起吃饭了。”
“......啊?”卢以姗愣在原地,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也不知道该说是遗憾还是庆幸,“......这样啊,没事没事,正好,你看,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粉底液过期了,有点卡粉,我刚刚还担心会被看出来来着。”
“这下好了,完全不用担心了。”
窗外的光线混混沌沌的暗了下来,不甚明显的霞彩映在她脸上,不仅看不出卡粉,反而为她镀上一层朦胧的美感,精致又漂亮。
郁烟收起手机,几步上前去揽住她,带她往外走,“既然都化妆了,那也不能浪费,他们没办法过来就咱俩自己出去吃呗,多大点事儿。”
“你说的对,走,我们两个出去吃,跟美女约会不亏。”
“就是,美女就该被美女欣赏。”
“......”
两人一番商定,最后选定一家常去的素食餐厅。
福和慧。
郁烟叫了车,两人直奔餐厅。
初冬的上海徒有冷意不见冷清,道路两旁的树还是郁郁葱葱的,丝毫没有衰败的痕迹,大抵是快到元旦,路上的人变得更多了,越往市区走就越堵。
卢以姗坐在隔壁裹着貂皮大衣直打抖,往窗外一瞥,路边甚至还有穿着超短裤拍照的,还不止一两个。
“我的老天爷,”她收回视线,咂舌道:“我以为我够不要命了,没想到还有更不要命的。”
出租车开始行驶,路边的光景还没有模糊出残影,郁烟顺势往她那边看了眼,毒舌道:“人家为了事业,受冻但是有钱赚,不像你,没罪给自己找罪受。”
“半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么犀利?”
“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改不了。”
“真不敢想你谈起恋爱来会是什么样子,两个人只要不打架就算调情了是吧?”
郁烟没说话,直接伸手去抓她大雷。卢以姗吓得贴紧车窗,双手死死捂在胸前,双目圆瞪的尖叫:“郁烟!不带你这么玩的!”
“我怎么了?”
郁烟好整以暇地抱臂。
“你耍流氓!”
“说的好像以前你没摸过我一样。”
“这不一样!”
“哦,”她可有可不有的应着,提醒她:“到了,下车。”
卢以姗惊恐未定的瞥她一眼,见她不是在骗她,急忙下车离她远远的。她嘴角挑着恶劣的笑,拎起她的拼皮kelly款款下车,往餐厅里走。
餐厅不大,禅意简约风,每张桌子都是用包房隔开的,一边是走廊,另一边推开门就能观赏到外面磅礴绚烂的晚霞。
简约,大气,极具中式格调。
这里不能随心点菜,全都是根据当季的时令菜品固定好的定食,自由度有所欠缺,但食材的新鲜度与处理程度却是无可挑剔,两人被侍应生带进包厢里,等待上菜。
卢以姗脱去外套,从包里翻出纸巾,“卫生间去不去?”
“你先去,”郁烟头也不抬,回复着消息,“有人找我,我先回完这点消息。”
她点点头,推开木质推拉门独自走出去。
发消息找她的人是张伯然,估计是以为她仍然不愿意接受他的邀请,再次挑不算打扰的时间点给她发来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问候,郁烟一手撑着脑袋,一手在键盘上摁着字母,直截了当的跟他讲,她同意年后入职。
对面的张伯然简直不要太高兴,一个语音通话弹进来,张口就是狂喜:“你终于答应我了烟烟!不容易,真的不容易,等我过年回上海,高低好好请你吃顿饭,庆祝我以后能跟你这么厉害的人在一起工作。”
“张导这是说的什么话?”郁烟抿着笑,端起茶杯抿了口茶,一出口,就是从小被耳濡目染的面面俱到,“你愿意给我介绍这么好的一份工作,还愿意一直等我想通,怎么也该是我请你吃饭才对。”
“诶呀诶呀不用跟我这么客气,真是的,咱俩谁跟谁啊,虽然读研的时候我没能争取到你,还因此遗憾后悔了好几年,但是说到底,没有哪个艺术家会不喜欢自己欣赏的缪斯。别说等你几年了,就是等你一辈子,只要你愿意,就都值了。”
“谢谢张导,能跟你一起工作也是我的荣幸。”
话音刚落,推拉门被再次敞开,卢以姗扒在门框处,鬼鬼祟祟的往前面瞅着,惊魂不定间,回头想跟她分享些什么,“烟,你知道——”
郁烟抬头,给她比了个“先等等再说”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