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他那冰冷的视线:“抱歉,塔拉莎小姐,方才只是出于查案的需要,对您进行必要的诈供,并不是要就此结案的意思,希望您能够谅解。”
塔拉莎当然知道那是诈供,她那些年演绎的案件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只不过是为了扮柔弱、夺取同情的必要步骤。
心里这么想,她面上怒气依旧:“这就是您的道歉吗?您是真心实意的吗?”
梅里特不答反问:“您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塔拉莎眉心皱起:“难道您要对我再说一次假话么。”
闻言,梅里特非常诚恳地说了真话:“不是道歉,是解释。我并不认为我刚刚的做法是错的,您是本案重要的嫌疑人员,对您进行必要的审讯这是毫无疑问的,而诈供也是众多审讯手段的一种,这个手段引起您的不适与怒火,我没有必要向您道歉,但需要在审讯结束后向您解释这种手段。”
不出所料的坦诚。
塔拉莎转过头重新看向治安官,重新刷新了对他装不过三秒的认知,她问:“您不怕我再次生气吗?”
梅里特低头,她眼尾的笑意和强行绷直的唇出卖了她话语的严肃。
果然,一味的道歉只会让她反感,适当的坦白才能破开她坚固的心理防线。
他说:“不怕。”
“为什么?”
梅里特声音坚定:“因为您知道。”
他不说知道什么,塔拉莎也不想问。
这种秘而不宣的事情,没必要捅破。
她捂嘴一笑,像是被他的认真逗笑。
梅里特透过她额前的发丝看见她弯起的眉眼,那笑容仿佛会传染,从她的眼尾飘向他的唇角。
扬起不到一秒钟,就被人强行压下。
声音夹杂冰冷的霜雪:“塔拉莎小姐,刚刚的审讯还没有结束,如果您有时间继续的话,我希望在今天将它结束。”
塔拉莎收起嘴角,抬头说:“当然可以。”
说完,她提起黑色的裙摆往楼梯走去,却被一只被黑色手套包裹住的手拦住。
她面上困惑。
梅里特收回手,指向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不用去楼下了,我们直接去案发现场,重返案发现场一定能让您的记忆误差缩减到最小。”
说完,他率先朝书房走去。
在他看不见的背后,塔拉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快步跟上。
书房已经被他的下属用封条封住,两人过去时,门口正站着两个黑衣侍从。
他们看见梅里特前来,行鞠躬礼。
梅里特垂首示意,侍从起身,其中一人上前将绳索和盾牌解开,顺手将门打开,随后与另一人候在门两侧。
门一开,空气里飘荡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塔拉莎站在梅里特侧后方,眼神带着恐惧和伤心,手微微颤抖,似乎是不想回到这片恶魔之地。
梅里特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大步走进书房。
踏上地毯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会,转头望向塔拉莎。
她面色更加苍白,几乎是毫无血色,衬得她的唇色更加鲜红,白瓷般的肌肤与她身上的黑裙交相呼应,像脆弱易碎的瓷器。
他想招呼她进来,话到嘴边,却在触及她隐约含泪的眼眸时,那些话一股脑堵在他的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在大厅对属下说明她的问题时的一针见血出逃大脑,面对其他嫌疑人的冷静也时不时消失不见。
这很可能是假的,这可能是她的伪装。
她是在博取你的同情。
理智在他脑海里疯狂地摇旗呐喊,不断用逻辑严密的分析说服他,在快要获胜的时候,他低头望去,刚好看到那人不停发抖的手。
时间仿佛暂停了。
被他压制住的心软登时挣脱桎梏喷涌而出,顷刻间占据他的大脑。
——只是“可能”而已。
梅里特办案这么多年来,并不是没有心软过,毕竟他不是真的铁石心肠,可再怎么样,也不会让情绪打败理智并占领高地。多年来的铁律被一个只见过两三面的人轻易打破,梅里特却来不及思考这么多。
他看着她不断抖动的肩膀和低垂的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昨天才失去父亲,她只是一个娇贵的贵族小姐,这个地方是她噩梦的开始,就这样让她进去,她怎么受得了啊。
要不,就不进去了。
在极度恐惧之下的人的记忆难免会出错,这时候询问也问不出他想要的。
他这些想法,塔拉莎无从得知。
她低垂着头,一边控制着自己身体的颤抖,一边计算自己应该在什么时候进去才显得她虽然脆弱,但为了查案依旧有勇气重新进到案发现场。
正当她算好时间,正欲坚定又害怕地往前走,梅里特也想好了改日再审的理由。
但两个人的话都没说出口,一道身影疾驰而来。
看见美人落泪而急冲来的达利安堪堪刹住车,一把拽住塔拉莎往他身后塞,正一脸愤怒地望向罪魁祸首。
塔拉莎酝酿好的情绪僵在脸上,一脸疑惑地看着达利安:“······”
达利安转头安慰说,眼里满是疼惜:“没事的,塔拉莎小姐,有我在,谁都欺负不了你。”
说完,他怒视那位“欺负”塔拉莎的人。
“治安官先生,这就是您的手段吗?靠欺负无辜的小姐来成就您的威名吗?”
塔拉莎眨眨眼睛,也看向那人。
梅里特脑海里的那些安慰同时熄火,面上冷若冰山,让周围的空气温度都下降几度。
他不说话,目如寒星,紧盯着那人紧握住塔拉莎手腕的手。
都多久了?还不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