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锦一被日光轻轻唤醒,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阳光透过窗纱,碎金般洒在她身上,暖意融融地裹住她的指尖。起初视线还有些模糊,只依稀见得一道挺拔的身影立在榻边,逆着光,轮廓被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那人背对着她,毫无察觉,通过他的动作看的出他正在穿衣。
尤锦一蓦地清醒过来,她下意识看向自己,身上披着萧乾元的外衫,庆幸自己的衣裳还在,只有肩膀处因为处理伤口而褪到半臂一下。
她受伤昏迷,他彻夜照顾她。
如此一来,有些失礼的行为也无可厚非。
她忽略脸上灼热的感觉,掩下心中升起的异样,轻咳一声,将他的衣衫拉至肩颈,盖住露出的雪白皮肤。
听到身后的动静,萧乾元身体明显一僵,没有回头:“你方退烧,需要休息,我去打水。”
说完,萧乾元头也不回的离开小木屋。尤锦一这才细细打量起四周,她现在所栖身的地方是一个破败的小木屋,从墙角堆着个散了架的捕兽夹,墙上挂着半张兽皮,不难看出这里是猎人为自己安置的临时栖息地。
她微微一动,尝试将自己的衣衫穿戴整齐,撕裂感瞬间涌至心头,不敢妄动。
在她要喘口气的时候,萧乾元已经悄无声息的站在门前,看到这一幕,只冷冷的说道:“一会还要换药。”
这是告诉她不用着急穿衣。
看到他手中的草药,尤锦一低头不语。
萧乾元独自在桌案前捣鼓了半天,直到那草药变成泥,才起身向她走来。
“脱掉。”
让人脱衣服都那么理直气壮,在他看来,好像根本没拿她当女子,只当她是军营中受了伤的士兵。
她撇过头,将肩颈的外衫拿掉,露出已经沁出鲜血的伤口。
萧乾元坐在塌边,指尖捏着药勺,动作轻缓的像对待易碎的薄冰。药泥泛着淡淡的草木苦香,他先在自己腕内侧试了温度,才沾了少许,点在她伤口边缘。
“忍忍。”声音压得极低,手上动作轻柔,草药敷在伤口处,她睫毛细微颤动都要停顿片刻。纱布绕过她肩颈时,他刻意放慢动作,最后系结的力道如羽翼沾身,轻轻落下。
“方才为什么推开我?”他的目光仍然落在她肩上的伤处,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药碗边缘,语气刻意放得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话问的轻描淡写,尤锦一分明瞧见他的眉头几不可察的蹙了蹙。
“殿下身份尊……嘶!”
萧乾元似惩罚一般为其检查包扎好的伤口,尤锦一吃痛哼了一声。
“我只是不想欠你恩情。”尤锦一如实说来,前世不知他为何,可是最后那一滴泪,总觉得欠了他。
萧乾元垂头不语。
尤锦一仰头看他,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萧乾元不闪躲也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那你为何要帮我?”
“我哪有,”萧乾元下意识的反驳,又骤然改口,“帮你也是帮我自己。”
似是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萧乾元转身将桌案上的草药处理干净,不留下一丝痕迹。
尤锦一瞧着他遮掩的模样,暗自嘟囔一句:“嘴硬。”
见他将小木屋的一切物件归置原位,忆起走散的楚竹同秦起还未找到:“若是一点痕迹都不留下,万一楚竹他们二人寻不到我们怎么办?”
听到她的话,萧乾元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头也不回:“不妨事,即便寻不到我们,他们会直接去清河郡。”
尤锦一瞧着他的背影,想着方才他递剑给她时的熟练模样,忍下想要揭穿他的冲动。
念及此处,她微微叹气,那个逃走的黑衣人看见她用剑杀了不少人。如此,她会武一事瞒不住了。
待她休息好,二人准备携手上路,前往清河郡。
即便肩上有伤,她还是凭着记忆艰难的将青丝缓缓挽起,以一支素银簪固定,露出白皙的后颈,那是妇人特有的发髻。
确认无误后,尤锦一才出了门。
萧乾元听见动静,看过来的瞬间,指尖蓦地收紧,捏皱了手中的草药。
“你……”喉结滚动几下,终究没问出口。
他们一路沿着山路而行,若是再有黑衣人追来,也便于逃脱。
越靠近大山,空气中飘散的凉意更浓,像无形的薄纱轻拂过肌肤。
风吹起她鬓角遗漏的发丝,萧乾元盯着那缕在空中挥舞的青丝,忽然道:“其实不必……”话到半途又咽回去,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尤锦一抬手抚了抚发髻,与萧乾元视线相接,唇角浮起温柔的弧度:“若不装的像一点,暴露了身份是小,查不到想要的东西,岂不白白遭罪。”
“她值得你如此费尽心力,不惜暴露自己吗?”
“人命关天,殿下不也来此了吗?”尤锦一侧着身子,歪头瞧他。
不知是因为伤病还是因为天气炎热的关系,她双颊泛着桃花瓣的红晕,唇色娇嫩饱满,随着讲话微微张合,引人遐想。
“我是因为……”萧乾元喉结不自觉的滚动,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从弯弯的黛眉到含情的杏眼,再到那微微上扬的唇角。胸腔里仿佛燃起一团火,烧得他口干舌燥,连指尖都因控制而微微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