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书瑶随意斜靠床栏,身上还冒着热气,一头青丝半干半湿披在脑后,神情慵懒惬意,双颊被热水熏出潮红、还未褪去,灿若云霞。她里衣和中衣都是交领,外袍领口也裹得严实,只一截颀长脖颈裸露在外,细腻光洁灼人眼目。
萧鄞脑子“嗡”一声,空白了片刻,条件反射关上门。想了想,又感觉自己方才反应过激,站隔门前闭目等候片刻,理了理自己衣袍,再揉揉脸、挤出个沉稳微笑。
孟书瑶莫名其妙听他开门又关门,下意识垂眸扫视一眼自己穿着、并未逾矩,更确信他吃错了药。
于是长叹一声,抖抖索索打着颤,将手举到烛火下,拈针挑血泡。
可惜今天用力太猛,两只手都酸痛得抬不起来,挑了半天只挑破两个,指尖一错、针滑落下去,陷在灯下黑暗处,再找寻不到。
她跟针盒大眼瞪小眼,咬唇盯了半天,无奈挪着酸痛的手,去开针盒。缝衣针细如牛毛,怎么都拿不稳,手一抖、又掉一根……
她沮丧极了,心里将门外那发癫的家伙骂了上百遍,正要取第三根针,忽被托住小臂。
“别动,我帮你。”
萧鄞左手铺展一方手帕,轻轻托住她右手,从针盒取出一根针,却不着急去挑血泡。先将缝衣针放烛火上烤热,反复比划片刻,才小心翼翼刺破血泡外皮、轻轻一挑。
微不可察一声细响,外皮破裂,沁出红紫血珠,灯下颤巍巍的。他又拿过干净棉布,过一遍滚水拧干,擦净血污,再挑下一个。
他埋头垂眸,长睫在脸上投下阴影,挑得很慢、很专注细致,似乎托在掌心的不是打满血泡的手,是最昂贵易碎的琉璃。
窗外浓雾包裹,窗前一盏明灯,万籁俱寂,内室静得只有二人呼吸声和心跳声。
隔一层薄软丝帕,温热源源不断,暖着她冰凉的手。她似嗅到香气,既有木质的温暖醇厚、又蕴一丝花的甘甜馥郁,淡而清澈,一呼一吸间,清远悠长、神清气爽。
她凝神搜寻,才发现香气来自萧鄞。
他也刚沐浴完,衣衫穿得整齐、一丝不苟,仍透着潮润,体温将香气烘出温度,蒸到她脸上。于是,那香甜醇厚之中混着他独有的韵味——清爽蓬勃的男子朝气。
她胸腔莫名跳了跳,脸像是被烛火熏到,腾地发烫发干,下意识想缩回手。
萧鄞温声问:“刚刚那一下太重?”
孟书瑶不知所措,欲抽回的手顿了顿,仍由他托着,吞咽几口唾沫,摇摇头。
所有血泡都已挑干净,萧鄞换了张洁净丝帕,又替她擦洗一遍,然后取出一小盒药膏,揭开盖子,用指头挑出些膏体,想替她抹匀。
他指尖有一层薄茧,动作不疾不徐、力道不轻不重,缓缓刮擦游移,一遍又一遍。药膏沁凉,她却感觉酥痒,从他抚过的地方一点点漾开,扩散到胳膊和全身。
空气似乎变得闷热潮湿,层层裹住她呼吸艰难,她深吸一口气,终于缩回双手。
萧鄞轻笑一声,将药膏放在小桌上:“还是得上药,免得留疤。出发前我可跟她们保证过,不让公主少一根头发丝。”
孟书瑶目光躲闪乱转,结结巴巴道:“我……我不上药,还得洗刚换下的衣裳。”
“倒是忘了这茬,我考虑不周”,萧鄞思恍然大悟,思忖片刻温声提议,“公主千金之躯,怎可干这些粗活,何况如今手还伤着,若不嫌弃,臣愿代为效劳。”
“不嫌弃的……”从昨晚大半夜被他接回宅邸,孟书瑶面对他时,总带几分心虚,“只是……你真的方便吗?”
萧鄞坦然道:“无妨,我也要洗自己的。”
孟书瑶脸又变红几分,却不便直述,只得重复问:“要不再考虑考虑?”
萧鄞心一沉,总感觉遗漏了什么,逞强地笑了笑:“不用考虑,本该如此。”
半个时辰后……
二人的骑装、中衣、里裤、罗袜,在楼下空地晾衣横杆上搭着,滴答滴答往下淌水。萧鄞深吸几口气,试探着将目光移回盆内,只一眼,目如火烧,又飞速移开。
那件水红色、霓裳绸材质、绣着鱼戏莲叶的——肚兜。
男子汉大丈夫,一诺千金。
他努力十几次,终于咬着牙、小心翼翼拿起盆中的肚兜,竭力压制撂开的冲动,打了些皂荚沫子,轻弄慢捻揉搓着。
光滑细腻,触摸着柔软生温,几根细细带子。随他动作,慢慢被揉捻拢,又散开在清水里,飘飘荡荡。
他鬼使神差抬头,透过半开半掩的隔门,瞥了一眼斜靠在床头的她。鬓发散落微乱,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朱,正端着碗,小口小口喝姜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