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雄派的西格拉,到底该说是两面三刀、表里不一呢,还是当真手段非凡、足以翻天?
席泽更加不甘。
他费尽心机地逃离这些圈子,千挑万选选中了平民雄虫,就是为了不再困于这个囚笼,忍受羁绊和折磨。
如今,竟事与愿违,反不如最初。
“诸位阁下,要让罪奴如何偿债呢?”
席泽红着眼睛苦笑道,“如今罪奴已是阶下囚,你们怎样对待我都不为过。请你们一一开口,给罪奴一个痛快吧。”
他的态度让达佩颦起眉头。
西格拉也一时无话,毕竟他更喜欢在战场上打败敌虫,而不是这样接受卑躬屈膝的致歉。更何况,双方的决斗本就是生死自负,席泽虽然手段残暴,却也同样做好了接受死亡代价的准备。
真要说起来,当初强忍暴动,轻视战斗,西格拉也负有两分责任。
“席奴,”达佩捻了捻腕上的手环,有意无意地触碰颈环惩戒的按钮,低声威胁道,“想使性子吗?”
“你知道茶话会的另一层含义。英是有家室的虫,而且洁身自好,我就不难为他了。可是,你不会忘了,雌虫和雌虫、亚雌和雌虫之间,也是可以发生什么的吧?”
“艾因他们的雄主,可是很宽容的。即使他们今天在这里把你怎么样,他的雄主也不会责罚他们,反而会纵容他们,还要称赞他们‘有仇必报’。而你……你若再不真诚一点,我可难以保证后来的事。”
他的话起到了良好的效果。
席泽当场镇在原地,似乎难以理解达佩的言语,良久,才僵硬地扭过头,似乎确认此番话语的真假。
但达佩不容置疑的眼神表示:他是认真的。
“你这个魔鬼、啊——”
席泽瞬间弓下了腰,双腿剧烈地颤抖着,离他最近的艾因眼尖地看到那处异样的凸起。
等等、那个是什么?
“想现在脱了衣服给他们看看,你不堪的样子吗?说实话,你是在勾引吧,□□。”
席泽的眼里冒出了血丝,他知道现在绝不该反抗,可是、可是就算顺从了,还能有什么好结果?
直到达佩抬脚的时刻,他的心里才再次涌上恐慌。
精神的刻印是无法抵挡的。
他能感受到,达佩正在愤怒。
愤怒的达佩会揪起他的头,□□地扒掉他粗劣的衣服——临行前他苦苦哀求才保留下的最后的遮羞布。
痛苦的场面在席泽的想象中糟糕地上演。
他甚至想,干脆就这么堕落吧,彻底地沦为一个玩物,也无所谓什么恭敬不恭敬。
反正他本来也没有出路了。
让那些虫报复够吧,他不想再低头了。
达佩却把靴子踩在他的背上,并没有进一步施压的打算,只是声音不爽地道:“教了这么久,还是没有长进。看来下次暴动期的安抚,你不想要。也对,你还没有感受过,完全标记后的得不到安抚的暴动吧?或许我有必要,带你去家里看看那些雌奴样子,这种情况在家里可是比比皆是。”
艾因听到一半,莫名有些了悟。
达佩,你……你该不会要玩猫猫养成play,哄着席泽伸出爪子让你剪指甲吧?
虽然是威胁式的“哄”。
说了这么半天恐吓的话,把在座的虫都惊得不敢出声、默默观望,实际上却一点关键行动也没付出。
言语中还透露出会继续安抚的意味。
达佩本虫,也是个被道德和责任感拘束住的隐名绅士呢……
艾因想通这一点后,心中那点要被逼着献身的惴惴不倏地烟消云散了。
放松之余,又不免吐槽:
坏蛋达佩,说什么艾因的雄主不介意家虫做这种事。拜托,我们家的虫都是很干净的,顶多也就是内部消化……
“这么吓他可不好,雌虫的暴动期可不好受了。”艾因恶趣味又上来了,虚情假意地劝了一句,很快说道:“他不是毁了西格拉的翅膀吗?让他把翅膀亮出来,让西格拉处置吧,这样或许能消消西格拉的气。”
西格拉讶异地扭头,“艾因……”
连宋英也面露惊疑。达佩这样也就算了,安白怎么也加入这般行径。何况……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贝佳看了,岂不是要怀疑我们圈子风气不正?
宋英紧张地捏住了贝佳的手,后者已经颦眉打断,“我想,我并不适合出现在你们的游戏当中。”
无论是席泽的身份、雄虫的地位,还是西格拉的处境使然,贝佳都无权置喙他们的选择。
但是,君子远庖厨,贝佳终究是物伤其类,于心不忍。
“我也许该回避……”
贝佳征询式地看了一眼宋英。
“不必了。”西格拉郑重道,“贝佳,我也未必是你想象的那种虫。”
贝佳一怔。
“抱歉,我……”
同为学生团长,他自然是欣赏西格拉的,然而画皮难画骨,未经深入了解,他也不敢笃定西格拉的为虫。
何况在这样血的恨意之下。西格拉做出什么也不为过,但那样的场面,的确不是贝佳想看到的。
“我保留追责的权利。”西格拉说,“不管怎么样,我和席泽之间的过节,都要以堂堂正正的方式解决。”
他看向艾因,“我想,艾因你……”
“好吧。”艾因故作妥协道,“我也保留我的权利,暂且不追究他。达佩、额阁下,我可没说原谅了哦。”
达佩扯了扯嘴角,似乎有几分不满。
一个两个,这么不给面子吗?
还是怕我制服不了席泽,下不来台?
贝佳和宋英自不必想了。
他们两个是一窝之兔。
“看来你还挺幸运的。”达佩把靴子向下压了压,“还不道谢?”
席泽紧绷的身体有一瞬的放松,因此伏得比往常更低些。
他还痛恨于亚雌恶毒的提议,就被两位对手的三言两语暂时赦免,此番变故,犹如坐过山车。
他并不会因此而感恩戴德,但是既然能免于翅膀受难之苦,他至少要保留住反抗的本钱。
“感谢阁下的、大恩大德。”
席泽忍住想吐的反应,一字一顿地开口。
却被达佩的靴子压得更低。
身上虫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席泽就明白他的意思,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道:“感谢艾因阁下、西格拉阁下的饶恕之恩。感谢、尊贵的宋英阁下,以及、贝佳阁下的求情。罪奴铭记于心,永世难报。”
达佩这才松了脚,按停了前面作乱的小东西。
席泽大口地喘息着。
“回来吧。”
达佩翘腿坐回去,朝席泽招了招手。
席泽抿唇点头,当着众虫的面,扭身爬到沙发边上,颤抖地扬起了脖子。
“总算顺眼一些了。”
达佩摸摸他的脸,有意无意地端详着那对紫宝石。
“凭你刚才那副桀骜的模样,在别的公子那儿,挖掉眼睛都算轻的。你得庆幸,达佩公子的朋友都是些好心肠的,不然,有你的苦头吃。”
那指尖渐渐移到了眼角,像是下一秒就能嵌进去,进行一些不便描述的残暴之举。
席泽忍着愤怒和畏惧道:“公子宽怀。”
艾因目睹于此,叹为观止。
达佩是有S属性在身上的。
后面的谈话,达佩显然并不想让席泽接触,于是他再次封闭了对方的感官。
经历方才的事情,获知在场的看客身份,席泽心中的不安和屈辱更甚。过往的一切事迹,如今都成了乌黑乌黑的沉重历史,压在他的身上。
对手表面的宽恕之下,隐藏着难以看透的情绪,或是恣意的嘲笑,或是轻蔑和不屑。
他们都在等着看笑话。
然而他的掌控者却并不打算放他一马,时不时像撸猫一样地逗弄他,以各种难以预料的方式。
达佩的动作并不重,像是漫不经心,但触在席泽身上,又有着鲜明的存在感。
席泽知道,他和宠物的定位是不一样的。
他就像一个路边随手捡到的小玩意儿,玩够了就丢掉,就算曾经价值昂贵,如今也过时了。在雄虫眼中,他也只是个消耗品。
恶名远扬、不识好歹的脏兮兮的野猫。
“所以之后要怎么样呢?”宋英不免问,“其实就算你真的把完全标记过的席泽抛弃,帕萨梅斯的家主也不会追究你,他毕竟是个顶级尊雄派。家里出了雌奴,想来也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英怎么看?”达佩反问道。
“我不是你啊。”宋英抛出免责声明,不过还是道,“虽然可能有些不合规矩,但如果我位于和你一样的处境,大概会把他放到别的地方安置起来。此后……只要不继续伤虫,他愿怎样,我都不管了,当然也包括配偶方面的事。”
“达佩么……我想,只要符合你的心意,就可以了吧。”
一直以来宋英对达佩的政策都是顺毛捋。
他认为达佩除了个性坏一点,算得上一个忠实的朋友。
而且达佩也有自己的原则。
虽然,连宋英也不知道……达佩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达佩笑了笑,似乎对这个说法还算满意。
“如今我们都算是有家室的虫了。”
宋英感慨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都是单身呢。”
连一学期都不到,茶话会的会议内容已经取得了飞速的进展。
艾因掇了宋英一下,“我可不是啊。”还使劲使了个眼色。
宋英轻咳了一下,“嗯、嗯,当时艾因有对象,我忘了。我主要是说我和达佩。”
“所以西格拉的雄主是……”贝佳问了一句。
宋英说,“和艾因是一个。你知道的,上次来我们家……”
“希佩尔哥哥的雄主?”
“也是达佩的哥哥优兰的雄主。”宋英再次透露道,“优兰是雌君,我哥哥是第二侍。”
“原来如此。”
贝佳不由感叹大家族错综复杂的关系。
在宋英这样的年纪,安白就已经有了至少四个家虫了。
达佩闻言并不表态。他对安白的处境微表担心,但碍于对方的假身份和家虫在场的情况,只好收声。
不过优兰在回门那日,似乎没闹出太大的动静;安白也不曾吐槽过。
想来莱西洛雅还有几分手段。
众虫说话间,西格拉只是静静地点头,不曾主动透露什么。
一是遵守和雄虫的约定,尽量地维护秘密,一切交给艾因斟酌;二是因为,他对那个叫安白的雄虫,本来就不很熟悉。他更多地与“斐”的形象接触,但也只限于□□。
中途被问起是否会回学校的事,西格拉产生了片刻的犹豫。
他对着问话的贝佳说:“我想……这不太一定。”
贝佳担忧道:“是雄虫那边不能同意吗?是因为翅膀?”
余光还瞟了一眼曾有一面之缘的艾因。
西格拉受伤之时,就是这个亚雌为他求援,如今竟成了一家虫,也算是缘分。
只是当着亚雌的面说他的雄主,还是有几分失礼。
艾因跟个没事虫似的。
事实上的确如此。
他只是不理解西格拉为什么心生犹豫。
西格拉摇了摇头。
“和雄主和翅膀都无关。”
“那就是担心学校不能容纳你。”贝佳心里猜测,或许是因为学生主席尘埃落定,而学生团也不再有西格拉的位置。西格拉本来是可以站到高峰的。“你是特殊情况,校方或许会有针对性的宽缓政策,权当留级一年,奖学金明年照样申领。让安白阁下写一张申请,或许不难。”
毕竟安白也不曾因西格拉的雌奴身份而对他有所苛待,想来不会拒绝这样简单的请求。
“也不是学校的问题。”
西格拉淡然一笑,“具体的想法,我还要和雄主商议。”
艾因十分讶异。
西格拉到底做了什么打算,他真的不要回学校了?
他已经对现在的局面彻底气馁了吗?
不能够啊!
众虫不再多问。
临走时,达佩从沙发后打开了一个手推箱,拍拍席泽,让他钻了进去。
围观者的脸色再次变得微妙。
达佩扣上箱子,随口解释,“从门口到车上的路程,好事虫太多了。这家伙可是公众虫。”
末了,还提醒道,“你们也小心点吧。”随即开启了易容。
他走后,贝佳才忧心不安地问,“阿英,他真的是你朋友?”
你不是受他胁迫才和他一起玩儿吧?
宋英只能说:“不要怀疑我的眼光啊。”
艾因则有更需要答复的问题。
“不一定回学校,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要和雄主商议什么,告诉告诉我呗。”
西格拉刚随他迈上了回家的车。
“这个,其实……”
艾因静静等待。
西格拉低头笑了笑,“或许有些突兀,不过我想请求他,让我加入庄园的军队。”
安白这一代的家虫里,还没有一个完整属于庄园军的份子,这无疑是一种缺失。最重要的是,西格拉向往他们的那种风气。每每于飞行场地外路遇排兵布阵的场面,他都会心生澎湃。
迄今为止的一切都像是从头再来,他不想再执着于原来的位置不放。贝佳是个品学兼优的稳重虫,由他来担任学生主席,似乎便能够将西格拉在团时的心愿引向明天。而西格拉现在更想看到的,是新生的梦想和莱西洛雅氏的明天。
他曾是一株萎靡的苗。
是莱西洛雅的家庭向他招手,说“来吧来吧,这里还有阳光和雨露,还有恣意生长的空间”。
你所缺憾的东西,由我们补足。我们不曾填满的地方,也在等待着你。
艾因沉默半晌,忽然释怀。
“原来是这样啊。”
西格拉不是无所归,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