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陷入死一般寂静,只剩下两道浅浅的呼吸声。
黄铜钥匙被文澜攥在手心捏紧又放松,染上了些许汗渍。
文澜缓了一口气,不容拒绝地把钥匙塞回赵安瑜的手里,强压着冷意说:“你自己留着花,军中的事,还用不着你来操心,有我呢。”
赵安瑜冷不丁问他一句:“你是不是瞧不上我。”反倒打他个措手不及。
“什么?”文澜看向对方的眼神染上茫然。
他承认,赵安瑜刚嫁过来的时候,他的确脑子不清醒,对她有敌意。
可那都是老黄历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现在他疼她都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
“不然你为什么不用我的钱,我既然嫁给了你,我们就该夫妻一体,不分彼此。”赵安瑜平静且坚定地质问他:“你不肯用我的东西,是嫌弃我的钱少,还是嫌弃我的人?”
每一句话都清晰有力,让人无从辩驳。
有时候,软的不行就得来硬的。
“我没有!”话音未落,文澜抢先否认。
这么大的黑锅,他可背不动。
“那就收着罢。”赵安瑜重新将钥匙塞进他手里,继续说:“前线的文家军不只是你的兵,也是大盛的子民,他们保卫大盛立了功,我身为皇女,难道想为他们花些钱都不行吗?”
“我说不过你,这钱,算我借的,以后还你。”文澜声音发闷,忽然想到什么,双眼一亮,从怀里掏出某样东西,交到赵安瑜的手里。
“这是……”赵安瑜打量手中的印信,整体雕刻成瑞兽麒麟的模样,左前脚底踩着一只挣扎要逃脱的小鬼,麒麟张大嘴吞天吐地,露出尖锐獠牙,震慑敌人。
底座从右往左用隶书阴刻“西营兵符”四个字。
看起来不久前使用过,上面还残留一层浅薄红色印泥。
“这是我的印信,以此符为号,可尽数调动西营兵马,任凭你差遣。”文澜笑意盈盈,期待她的反应,这下她应该不会有什么瞧不上的错觉了吧。
毕竟自己可是把家底都上交了。
赵安瑜眼底闪过一丝错愕,呆愣了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就这么信得过我?”
“不是你说的,我们是夫妻,我的就是你的。”文澜用之前她的话回堵,“收着便是。”
盆中炭火传来细碎噼啪声,两人相顾无言,气氛逐渐不对劲起来。
客舍的床榻并不大,仅能够容纳一人卧下。
仿佛收到某种蛊惑,文澜倾了倾身体,双臂撑着床边向前靠。
他们之间的距离一瞬间拉近,在一拳之隔处,他盯着赵安瑜一眨不眨的双眸慢慢俯身试探。
赵安瑜听见心跳声,在耳边重重敲击着,已经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
最终她率先挪开自己的视线,从包围圈中退出,收好印信,强装镇定地说:“应该差不多要到用膳的时间了。”也不管身后文澜如何,快步匆匆走出门。
文澜直起身,盯了一会早已人影无踪的门口,收回视线,看向手中已经摩挲温热的钥匙,贴身收好,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无奈轻笑,也起身跟在她身后。
冬日暖阳照在身上格外舒服,赵安瑜和文澜一前一后,不紧不慢地散步,转道准备去找正在做功课的阿弟。
“阿姐,我在这!”赵安祈在花坛拐角处冲他招手。
徐客来唤他们去用膳,赵安祈刚做完功课,估摸着阿姐应该也聊得差不多了,就打算穿小道去找人,没想到几人在半路碰上了。
到了膳厅,徐芷汀站在门口迎接众人,“天有些冷,快进来吧,云伽妹妹已经到了。”
赵安瑜等人一进门,果然看到案桌后已经跪坐了一位纤瘦女子。
他们也依次落座,钱嬷嬷则坐在赵安祈的身旁,以便随时服侍。
徐老今日有些风寒,吩咐徐客单独准备一份送到寝室,他吃了饭喝了药后打算睡一觉,不要去打扰他,下午时间交由赵安祈自己安排,有什么难题可先记下,明日再问。
徐芷汀坐在次席,在赵安瑜的正对面。
李云伽坐在她下座,也就是文澜的对面。
徐客则是坐在尾座,与赵安祈相对。
徐宅雇佣仆人不多,只有两位侍女两位男仆负责传膳和分餐。
整套餐具以十二月为主题,釉面上有每月应季花神和提诗,外观色泽淡雅,触之手感温润,听说是徐老亲自给徐芷汀烧制的十岁生辰礼物。
整个用餐过十分安静,并无交谈,直到饭后用茶水漱口过后,一应事物都撤下,徐芷汀才开口向他们介绍李云伽。
“云伽见过各位。”李云伽起身,行了个十分标准的叉手礼,一身浅蓝色衫裙,同色系深蓝腰带勾勒出盈盈一握的优雅腰身,梳着同心髻,随意搭配两根贝母白玉步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