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雪飘了一夜,麻雀飞到树枝上左顾右盼,惊掉一簇积雪落下。
年底的集市无论何时都十分热闹,叫卖声络绎不绝,随处可见臂弯挎筐买菜的娘子,偶尔还能看到一两个眉高鼻挺的异域人,将枯黄打卷的头发拢在一起,脑后扎个小辫。
赵安瑜站在一处门铺前,粗略打量几分,二层小楼,一楼顶部斜立着个牌匾,上面盖着有些褪色的红布。
部分墙皮经过风吹日晒开始剥落,推开门往里走,门阀发出生锈的嘎吱声,屋里桌椅板凳归置整齐,两指并齐沿着边缘一摸,手指肚就挂了一层灰。
一看就是仔细打扫后封了门,就再也没人来过。
从前厅穿过小花园到后院,屹立着一座和前厅规格一致的二层小楼,日后想做脚店客房亦或是分给掌柜伙计当宿舍都可以。
刚才一路走来不算偏僻,从二楼推开窗远眺,正好能看到街道中心杂耍和磐龙湖冬景。
赵安瑜满意地点点头,对于这处闹中取静的门面十分喜欢。
银票已经让念念送到徐宅李云伽手上,算算时间,这会功夫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夫人,你要的人都找来了。”果不其然,远远地就听见念念的呼喊声。
念念身后跟着两个人,均四十上下,女子见人未言先笑,男子虎背熊腰脚步沉稳。
“这二位都是咱们这有名的工坊?掌柜,就连去年黄员外嫁女的宅子,都是他们一手建造的。”念念语调欢脱轻快,对着两个人大夸特夸。
秋娘眼中笑意更胜,倒是身旁的铁塔壮汉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憨憨地嘿嘿笑两声。
秋娘负责设计布局,壮汉负责实地装修,两人自带团队,已经合作了十几年,十分有默契。
“黄姑娘的那处宅子我也有所耳闻,不曾想竟是出自二位能人之手,如此这般,我这铺子就放心交给二位了。”
赵安瑜人美嘴甜,年岁和自家小女儿差不多大,心里也多了几分亲近,“小夫人想开什么铺子,布局可有什么喜好,尽管跟我说,我的设计你若是不满意,我分文不收。”
“这里不是谈事的好地方,不如我请二位去桃源居详谈如何?”赵安瑜伸出手臂作出请的姿态。
秋娘丝毫不怯场,同她客气一个来回便不再推脱,四人一同前往辽东最负盛名的酒楼——桃源居。
桃源居共有五层楼接待宾客,宴厅赌场歌舞诗会应有尽有,一楼布置散座,二至四楼则是包厢,以消费金额为准,越往上越贵,相对应的服务与环境也越好,而五楼常年封闭,不招待外人,据说只有拿着桃源居主动发放的手牌提前预约,才可以进。
赵安瑜提前预约好了包厢,一行人跟着伙计乘坐人力梯上了四楼雅间。
她担心念念放不开,于是单独在隔壁开了包厢,笑着说:“想吃什么随意点,跟伙计说挂在我的账上就行,去玩吧。”
念念受宠若惊,从没听说婢女能离开主人家身边去享乐的,反复端详赵安瑜的神色,想要从中窥探出真假,“那我真去了,您有事叫我一声。”
然后在夫人笑意满盈的眸光中脚步发飘地跟着伙计去了隔壁包厢。
偌大的包厢,分为里外两间,外间中间设有圆桌,周围有序安置八张木椅,内间则安放床架沐浴一类休憩用品。
秋娘不愧是最好的工匠,仅凭赵安瑜口述脑海中想象珍宝斋的布局,就能画出令人满意的草图。
赵安瑜同秋娘两人就部分细节敲定最终方案后,三人共同举杯,庆祝合作达成。
赵安瑜去找念念时,念念正在啃蹄髈,桌子上满满当当摆了几碟盘子,红焖金蹄、八宝珍珠鸭、金丝燕窝、蜜酿鸽、鲍汁三鲜、黄酒海参、清蒸鲈鱼、花雕醉蟹、瑶柱烧翅肚、松茸豆腐、鲜菌炖蹄筋,还有一份雪绵豆沙,目测刚好够四楼雅间最低消费。
“夫人,我吃好了。”念念见到推门而入的赵安瑜噌一下站起来,咽下最后一口着急道。
赵安瑜坐在她身旁,替她斟了一杯茶,“来喝口水顺顺,我不急,你慢慢吃。”
其实刚才那一口真有些噎人,念念接过茶杯一饮而尽,胸口的滞涩感才慢慢消散。
夫人在一旁看着,念念也不好意思继续吃了,只是还剩这么多没吃完,都挺贵的,难免有些可惜。
赵安瑜看出来她眼中的依依不舍,结账时对伙计说:“麻烦将这两间包厢吃不完的菜都打包送到这里去。”
她给了伙计都护府后门的位置,又将没点过的菜和汤都来一份,伙计仔细确认了一遍,笑意盈盈地送客离开,“好嘞,傍晚前估计就能送到。”
两人从桃源居出来天色还早,一人买一根糖葫芦沿着街边逛,每路过一家摊贩都要瞧一瞧。
忽然赵安瑜想起来什么,放下手里的小木雕匕首,问正在闻香囊的念念,“你知不知道哪里有成品比较好的打铁铺子?”
念念一听来劲了,替少将军表现的机会来了,拍拍胸脯道,“夫人想打什么呢,我知道咱们文家下属开了几个打铁铺子,距离最近的一家再走一条街就到了。”
其实文家也有自己的门面,每年利润收入并不少,只是要贴补军营开支,就看起来穷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