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二人离开后,室内一阵寂静,只有炉火燃烧的噼啪声。
赵安瑜展开宣纸,执笔舔墨,一笔一划开始写信。
然后召来廉生,将信亲手转交出去,道:“你的轻功极佳,我需要你躲过郡守的防线,将这封信还有玉佩送到阿耶的案牍之上。”
廉生扫视一眼信纸封面,簪花小楷的字迹微微洇透纸背,十分娟秀。
视线右转落到玉佩上,触手温凉,三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围绕一个“瑜”字引颈长鸣,周围镂空雕刻一些寓意吉祥的花草纹。
“这是我出生后阿娘亲手打磨的玉佩,安祈也有一枚,我们从小就贴身戴着从不离身。”赵安瑜见他看得出神,出声解释。
廉生点点头,一句话也没说就从闪身离开。
赵安瑜看向窗外,一息前曾有人足尖轻踏树梢,上面的积雪正洋洋洒洒飘落,人影却不见踪迹。
发呆式地看了会落雪后,她回神找了管事来,吩咐带些人跟她前往寺庙祈福。
没过一会,数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沿街而行,过于高调的排面引起了街上百姓的注意。
“这是谁家小姐夫人出门,这么大排场。”卢仁嘉小声问。
“眼下咱们穷人都快活不起了,他们竟敢炫富。”陆壬亦愤怒。
“看着是从大都护府出来的,但是大都护夫妇不是在前线打仗吗?”路衽炳疑惑。
都护夫妇的为人他们都清楚,不是那般铺张浪费的人,文小将军也是他们看着长大,也断然做不出这种蠢事。
不过听说前阵子皇帝把自己家闺女嫁过来了,说不定马车里坐着的就是哪位公主。
上层人不把他们当人看,他们每天都在生死线边缘徘徊,身为公主竟然如此奢靡,一下子就点燃了百姓们的怒火。
赵安瑜倚坐在车内,手里不急不缓得翻着账本,耳边飘来细碎的质疑埋怨声。
龙兴寺距离大都护府并不远,不过一个时辰就到了。
住持提前得到消息,有贵人要来拜佛,早早带着一众僧人在寺庙门口静候。
马车停时,她掀开车帘一角,看到僧人们在闭目诵经,即使室外严寒,也个个眉目平和悲悯。
赵安瑜下马车后在住持前面驻足低头,行合十礼,虔诚地问候一句长老。
住持同样微微躬身垂首,行合十礼,回了一句佛号:“施主随我进殿参拜吧,请。”
进入宝殿后,她在住持的帮助下,对着正前方数十丈高的金身佛像进香,随后跪在软垫上拜了三拜。
“信女愿风雪早日停歇,天下河清海晏,百姓安康富足,万世太平。”赵安瑜许愿时感到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安宁。
既然上天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她就要尽到自己最大程度的努力,作出更有意义的事情,争取不浪费这份难得的机缘。
参拜过后,赵安瑜与住持前往偏殿厢房,屏退了所有人。
“贫僧多谢施主馈赠,释迎佛像和舍利子已被好生供奉,技艺经典则与佛经一同珍藏于藏书楼中,米粮已交给厨房,今日开始就会和存粮一起熬煮成粥分发出去。”
赵安瑜前些天将嫁妆整理出来,其中各种如烹饪、卜筮、营造、善恶明鉴、医方种植酿造等经典书籍三百六十卷,佛像二十二尊,各式各样的种子若干。
这些东西如果只当压箱嫁妆只会生灰蒙尘,与其经年不见天日,不如送给寺庙。
她之前问过,龙兴寺在百姓口中是一座十分灵验的寺庙,甚至外地有信男信女不远千里也会前来求愿,香火很是旺盛。
尤其是方丈和尚开设的法会,场场座无虚席,有时候信徒抢不到座位,还会攀爬到树上,只为听一场佛法辩论。
于是她拜托住持以后法会延长一到两个时辰,让工匠们将自己的技艺无偿地教授给百姓。
赵安瑜再次向住持行礼:“我将此次随同的工匠全部带来了,还望长老能为他们安排食宿和授业时辰,教导百姓蚕种酿酒、碾硙纸墨等技艺。”
住持回礼,道了一句佛号,目光澄净通透,仿佛一下就能看透她的灵魂:“施主仁善,双世积累,必定功德圆满。”
赵安瑜怔住,眸中划过惊诧,急忙问道:“等等,你知道我……”
住持却不肯再多说,唯恐泄漏天机:“施主,来处不重要,重要的是修习本心,不骄不躁不强求,才能参透明镜菩提。”
“受教了。”
住持走后,派了一位小沙弥过来,回复她道:“师父让我转告施主,您今日带来的人和物都已经安置妥善,今日下午就会有一场法会,若您无事,可以前往闲观,师父为您预留了位置。”
小和尚脑袋圆圆,一路走来脸颊冻得有些红,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机灵劲儿。
“知道了,多谢小师父。”赵安瑜并没有因为他年纪小就看轻,同样拜了合十礼。
赵安瑜用过厨房送过来的点心,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稳,便想出去散散心。
屋外洒扫的僧人为她指了条路,后山上的红梅开得正艳,景色颇好,可以去那转转。
赵安瑜提裙前往后山,心中却还在记挂,也不知念念她们如今任务完成的怎么样。